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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5年08月11日
都市深处的烟火
○ 孙文胜
  久居都市的人,每逢节假日,仿佛逃离囚笼似的,一溜串开着车朝城外跑。秦都咸阳的人,跑的跑了,不想跑的,有些个悄没声儿就钻进了福园巷子。
  巷子不在僻壤,不在山林,是藏在古城深巷的美食街。从渭阳西路北侧的一条小巷进去,就能看见其古色古香的门楼。抬步跨入,里面才是别有洞天。
  巷子不宽,回环曲折,像树杈一样发散开来。青石踏板,酒肆旗幡,店小二粗犷沧桑的吆喝,时光仿佛回溯到了秦汉。走在街上,左手麻花,右手糖葫芦,驻下足能看吹糖人、捏泥塑。若是走了桃花运,高高的彩楼上,古装美女的绣球儿,会不偏不倚地打在额颅上。坐在戏台下,听秦腔,吃零食,品罐罐茶,那种慢节奏、闲生活,舒适得像白云悠然开在蓝天上。
  在咸阳,没有面食,形不成小吃街。面食不过关,撑不起食摊子。街上有人唱:“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秦人齐吼秦腔。端一碗‘粘面’喜气洋洋,没放辣子嘟嘟囔囔。”秦人钟情面食,可见一斑。巷子里的面食,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干的汤的,煎炸烹煮,五花八门。绿菜面馆里,擀面的小伙挽着衣袖,扎着弓步,用刀犁着碾盘大一案面。干净利索的老板娘将煮好的面条捞在青瓷大碗里,撒上食盐、葱花、辣椒。勺把一斜,“刺啦”泼上油,香味伴着青烟,直往鼻孔钻。爆肚面那家,细长的面条子柔韧筋道,粗细均匀,拌上牛肚、青红椒、花生米、洋葱、木耳炒菜,麻辣鲜香,美味可口。
  美食可以抚慰人心。多年前的一个冬日,我外出办事,次日黎明返回时,洋洋洒洒竟然落起了雪花。忙碌了一天一夜,饥饿加上寒冷,下了车我竟然瘫坐在了雪地里。北风吹得我缩成一团,鞋子湿了,脖颈也灌进了雪粒。沮丧晦暗之际,我就看见孤寂的小桥头上有炉火,有香味,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踅摸过去,是家包子店,老板朗声招呼我烤火入座。刚出锅的包子,浑圆饱满,个头若拳,符合秦人的豁达和彪悍的特质,精致的小碟里备有蘸汁,香气隔着皮儿扑得人打趔趄。三五个热包子下肚,我这才发现店铺里人多了,声喧了,老板夫妇还是残障人士。看着他们乐观的态度、红火的生意,我感觉在他们面前,自己“矮”了许多。此后,隔三岔五地,我就去转转,还经常带些包子回去孝敬父母。只可惜几年后再去,已然人去楼空。来到这里,我自然要品尝包子,只为寻找俗世中曾经遇到的那份暖。
  关中人吃面,除了爱蹲着、端大碗外,调面也有仪式感。一碗面端上来,筷子抄底趁力,且挑且抖,不溅不断。如此三番,面团散开了,调料拌匀了,筷子也才高过碗沿。“吃面不吃蒜,味道减一半。”这时,咬瓣蒜,吃口面,那简直就是做神仙的感觉。前年,我带外地朋友吃裤带面,还没顾上给他说要点,他就仰起头,好奇地把面挑了半尺高。这下坏了,面没吃到嘴,吧嗒一声滑脱了,白衬衣、眼镜片瞬间溅满了汤汁星儿。好在面好汤浓,尴尬的情绪才没有占了上风。
  进庙里烧香,遇唱戏的打板。来陕西,来咸阳,没咥过几老碗油泼辣子biángbiáng面,不能咧大嘴说你了解这地方。否则,会显得文化底蕴不足。
  美食街的麻食、泡馍、搅团、拨刀面没麻达,烙面、饸饹、老鸹 嫽扎咧。川味、湘味等,也有迹可循。乡野阡陌的刺蓟、榆钱、灰灰菜、荠荠菜,算得上是“野”味。北方人、南方人,城里人、乡下人,走在这浓酽的香风里,常常会迷失自我,免不得误打误撞。不过,这儿除了“新”就是“鲜”,味蕾都能得到满足。到了夜晚,地摊棋布,小资茶吧、开心甜品、网红美食,更是将人们的活力值瞬间拉满。小年轻们忙着呼朋引伴,大妈们满嘴油花秀着视频,只有大叔“嗞嗞”抿着酒,屁股沉沉地坐得稳当。
  这里,聚拢来的是烟火,捡拾回的是乡愁。
  文友说,美食文要想写好,写得入味,写得汁水横流、香气四溢,少不了阅历。我穿梭于这美食街巷,文字没写下几段,口福倒是饱了不少。关键是这里花钱不多,还能吃个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