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3年09月22日
随喜自在
○ 常晓军
  “我叫随喜,随喜随缘。”
  挂掉手机,就开
  始发怔,从未谋过面,却是这般热情,让人不由疑惑。时光如流,终是无缘见面,每次只听他不厌其烦地说,而我总是慨然滥应着。
  网上认识随喜,谈吐颇有趣,又是同姓,便多了亲近。记得他曾说,忙乱于常氏宗族的大事,心中好奇,也想出力,他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委托我联系美院另一位常姓宗亲。冒昧打去电话,对方事情多,几次联系未果,便硬着头皮回复。随喜只是一笑了之,也没有埋怨,皆因有颗欢喜心,所以事情到他那里,就成了风轻云淡。
  宝塔山上的草黄了又绿,山丹丹败了又开,断断续续过去好几年。知道他生性憨厚,做事实在,既喜欢帮人,更喜欢照相,一旦有满意的作品,忍不住就要分享,一如那不设防的笑。时间一久,大家都知道随喜照相好,婚丧嫁娶找他,大会小会也找他,反正要照相就会找他,有人给钱,有人应诺,有人以土特产答谢,他从不会心有芥蒂,所以在延安城也折腾出了名气。名人的代价,就是一天忙忙碌碌,让自己无法停下来。
  平平淡淡一辈子,随喜临近退休,成天里嘻嘻哈哈,看不出生活的压力感。或者也有,只是周围人眼拙,谁都看不出来。随喜爱开玩笑,尤其喜欢以他名字为乐,“随见随喜,人见人乐”,然后会讲自己的观点,笑中带着善意,让人后悔相见恨晚。
  有天夜晚,突然接到电话,随喜说他到西安了,方便时见一面,满口浓郁的延安话,偏偏让他咬出个腔正字圆,硬是忍住没有笑出声。真要见面了,却心有余悸,平日里见人怯,欣然前往。匆匆赶到,他和省作协的阎安副主席已候在路边,赶紧与随喜握手,手粗有力,经络突兀,瞬间对视,目光如炬,短发圆鼻,脸上显沧桑,荡漾着笑容。三言两语中,彼此爱好相同,旋而亲近起来。
  人和人原本不同,这是骨子里带来的。随喜大老远到西安,安排吃喝全在情理,可他就近挑了稀饭面皮,三下五除二就吃起来,满脸通红,汗珠翻滚,不挑不拣,不争不抢,就知道是个热爱生活的人。饭后,听他讲故事,分明就是一个有趣的人。分别时,随喜送我一卷长幅照片,徐徐打开,眼前一亮,梁家河旧貌图栩栩如生。
  这意外,让人变得熟悉,照片至今收藏,也发现人都有热爱生活的情怀,而随喜是通过行走来发现和感受的。
  再次见随喜,是在延安城中。雨如瓢泼,他兴致很高,带我穿街走巷,蹚泥水地,摸黑过地下室,历经千辛万苦到了夜市。十月的延安,雨水中浸着寒意,可挡不住的是热情,我们一边吃羊杂,一边乱聊着,和着热气腾腾的汤,瞬间就被暖怀了,人原来如此容易动情。那晚的雨很大,掉线线般从帐篷上流下,在地砖上溅开,又悄无声息湿了裤腿,只是谁也没发现。等到裤子都湿了,随喜才想起送我回宾馆。站在大厅前,看阑珊光影中的他,又想起他开车背诵“老三篇”的情景,投入,忘我,无法想象延大化学系毕业的高材生,情感这般丰富。
  一本正经背完,随喜又问我,他是不是声情并茂,是不是一字不落,确实如此。不待我掌声消停,他又唱起信天游,歌声飘在雨中,沿着空旷的宝塔山翻飞。歌声中没焦虑,更多是快乐,看似在取悦我,实际是对生活的满足,这才是人生的境界。
  情感的多与少,和人相关。那夜的记忆,多是自若谈笑,随喜的真性情,我在风雨中见识了,从那晚开始,我改口叫随喜哥。
  后来去延安,无论如何都要见见随喜哥。今年暑假,因为写书的事,随喜哥陪我去了梁家河、南沟村几个地方。我一路目不暇接看风景,他却接二连三打招呼。似乎没他不熟的人,就连路上会车,匆匆擦肩而过,也会挥手谝上两句,约个饭局。看到这些,恍若做梦,不同片段在交织着,又那么的真实。去梁家河一号院,与老房东一见如故,指着墙上照片,滔滔不绝讲当时的拍摄场景,临走时,老人非要送他千层底的手工布鞋。在南沟村参观,和当地农民也是倾盖如故,手拉着手话说不完。原以为就这些,当随喜哥要带我见曹谷溪老人时,曹老手拄拐杖,早早就在书院门口等着。如此看来,随喜这人不简单,他不仅仅是个见面熟,而是大家都喜欢单纯的人,喜欢让生活中多些幸福。
  满足和开心,容易让人快乐,但在当下是稀罕的,人们都为着生活、权力、地位,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早已忘记了娘胎里的本性。人一旦欲望膨胀,日子就会苦涩,偏偏这难得,成了随喜最明显的特征,像极了女性的颜值,一眼过去就能感受到,很快入心入脑,不记住都不行。生活是个万花筒,有人装腔作势,却没人能记住;有人活得简单,却让人刮目相看。知道随喜认识不少人,也知道他对交往从来漫不经心,心思全在摄像上,这是让人不可思议的,太纯粹了该如何立足这个社会?
  想问题太多,会头疼。在我眼里,随喜热爱摄影,他登高爬上,他从不言苦,他把所有情绪,浸淫在一张张照片中,最终呈现出一张张美图。那生活本是五光十色,身在此中,能忘记烦恼是幸福的,而他又不断传递美好,将这些“宝贝”送给来往延安的人,悬挂各纪念场馆。不由要叹,人若似随喜,给人的何止是惊喜?有时也想,芸芸众生的社会,随喜给人以欢喜,不知他能得到些什么,又会不会感到孤独?
  生活中,随喜不是一个成功的人,他像所有渴望成功的人一样,也有着深藏心底的梦。他的梦,如果用开心来形容,相信神也会被感动。毕竟从他身影中,就能感受到生活之美。
  人生漫漫,一切看淡;得失随缘,自在随心。随喜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