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虎却呵呵笑了,说:老政委,你别吓唬人,你现在官也不小了,国民党像你这么大的官,讨个三房四房不算多,可现在解放了,一夫一妻……忽大年急忙打断话头:你千万别胡说,我跟黑妞儿没一点皮肉关系,两人就干躺了两个晚上。黄老虎嘿嘿冷笑:说得清白,谁信呀?红烛高照,孤男寡女,两晚上啥事不能干?看你一口一个黑妞儿叫得多顺,没有十天半月的厮磨能这么亲吗?我说总指挥啊,解放后好多首长都在换老婆,八号工程四个副总指挥,两个都跟城里女学生领了结婚证,你呀定定神赶紧回趟老家,找村干部喝顿酒把婚离了,这也让部下给你往明里挑吗?忽大年急忙辩解道: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跟靳子已经有俩娃了。黄老虎狡黠地眨眨眼笑了:这只能说你下手快,清官难断家务事。
忽大年看着老鹰眼幸灾乐祸的样子,直想上去给狗东西一记耳光。但他似乎明白过来了,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现在防御方向毫无疑问是家里的靳子,只要后院不乱,任凭黑妞儿再怎么折腾也不怕的。
后来,他把办公桌抽屉里一斤糖票和半斤点心票装进兜里,坐上嘎斯吉普跑到市府门口的特供商店,买了一斤黑糖,半斤白皮点心。呵呵,这种一寸大小的票据刚刚实行,是专供他们这些高级干部的,那靳子来逛过两次什么也没买,张口闭口这辈子没口福,嫁了个总指挥什么光都沾不上。忽大年心想,常言道吃人家的嘴软,没准靳子知道了他的苦恼会赏个好脸,夫妻俩只要一致对外,还怕外人骚扰吗?
等晚上他手里拎着秘密武器回到家,靳子看见黑糖和点心果然高兴得直咧嘴,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不断地朝他飞媚眼,以为他现在的讨好是想换来晚上的温存。这倒把忽大年弄得不自在了,他解释是去人民大厦会晤伊万诺夫,路过特供商店顺便买的。可靳子根本听不进去了,把一块黑糖放进碗里化开,又把一块点心十字切开,子鹿一角,子鱼一角,一角塞到丈夫嘴里,自己把散乱的一角捧到手心,舔了白皮,又咂甜馅,好像咀嚼的是珍稀仙品。
忽大年看着老婆这么享受,实在不忍心破坏坠入甘腻之乡的感觉,便把黑糖水端到唇边吮了一小口,没头没尾地嘟囔:甜,甜,好喝,你喝,你喝啊!
靳子这才发现男人今天有点神不守舍,便问:你是咋了?嘴里乱呜哝?
忽大年几乎贼不打自招:我能咋了,我就你一个老婆,不给你喝给谁喝?靳子仰脖把最后一星点心倒进嘴里,舌头把手心一舔,然后把糖水碗放到桌上,说:忽大年,你今天咋这么乖呀?你说吧,是不是在哪个姑娘身上占了便宜,一见我心虚了,回来耍这一套?忽大年有点发蒙:我有啥心虚的?我对你咋样你不知道?靳子冷笑道:看你那眼仁飘飘忽忽的,是不是跟政治部老杜一样,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让我去帮忙收拾残局?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也惹出这种风流事,就直接收拾铺盖滚蛋,别指望我低三下四去找人说情。忽大年顿时急了:你胡说什么,我的事跟老杜不一样。靳子一听眼眸倏然瞪大了:哎呀,我的妈呀!你真有事啊?
忽大年感觉黑妞儿的到来再遮掩下去,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也会让靳子不断产生疑虑,两人坚如磐石的感情就会散乱成渣,只有把那段羞愧的往事坦白了,才可能巩固家庭的基石。但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个弯说成了市上什么局长的绯闻,还强调这两人尽管新婚之夜上了床,但那两天也不知咋搞的,男人的家具失去了伸缩功能,什么事也没办。靳子聪明地讥问:谁信呀,男人洞房花烛夜,抱住个大姑娘,裆底下能老实了?那你见了我,咋厉害得能砸核桃?忽大年连连发誓:我这是听谁讲的笑话。可靳子死活不信,让他把真相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忽大年只好赌咒说:我要是说假话,明天出门让火车轧死。其实,他对这句赌咒有准备,他只说明天,只说火车,只要他明天远离轨道就不会有死亡威胁,过了明天咒语自然就失效了。
这个夜晚,忽大年可怜巴巴地睁着眼睛没睡着,一直在黑暗中盯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听着靳子深深浅浅的呼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