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苹儿在冰冷如铁的冷炕上一直发着呆,她心头连死的念头都有,可李虎咋办?这愁死人的事情不靠她靠谁?兄弟三个都被箍在里面,她可是李虎兄弟三个最大的活路。当第二天夜静更深时分,钱苹儿的心仍然嗵嗵跳个不停,头皮上仍然呼啦呼啦直蹿火,牙咬了一回又一回,流满眼泪的酸涩的脸针刺般痛着。不能叫千刀万剐的林胖子把我白白糟蹋了,明天就找他去,不行,上县衙鸣冤去,拼着命也要叫林胖子把李虎三兄弟放出来,否则,就撞死到他门前。想到这里,钱苹儿从针线笸箩里摸出钥匙打开了炕头木柜,找出来自己结婚时才穿过一次的大红棉袄,烧了一锅开水梳洗完毕后,平生自结婚后第二次在脸上扑了几下香粉,把李虎时常穿的对襟老布衫、蓝布帕子、毡片帽子,用包袱提着直奔林营长的营房。钱苹儿愤愤的一句“林胖子在不在”,就把前天晚上还勇猛生整的林营长吓出了房门。给林营长站岗的两个卫兵大眼瞅小眼,奸笑着便让开了道:“哎呀呀,钱大美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林营长满脸的尴尬和惊恐,自己毕竟是吃粮扛枪之人,钱苹儿真把自己强奸民女的事抖搂出来,那可真得军法从事。不管咋样先得把这个女人稳住,视情况而定。钱苹儿入房后一点儿都不含糊,蹴着一蹲,把手里提着马扎的林营长活生生晾在一边:“林胖子,你听着,你前天晚上干的好事,我今天是来找你评理的。你好说,咱们去找杨大经理;你瞎赖账,我现在就去县府撞钟去。”
钱苹儿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话说得干脆利落。林营长即刻间便蔫了。自己原想着占点儿小便宜解解馋,就他那样子,把一般民女吓都吓得半死,哪还有脸上门寻事。看来,自己真是小瞧了这看似小鸡般弱小的女子。林营长思忖的同时,便从裤袋里顺出七八块大洋:“我说钱苹儿,我明人不做暗事,那天晚上,我的确上了你的炕,这些银圆你拿上,甭生气了,咱们同街同坊的,叫人看了不像话。”“把你的臭钱拿走,你若今天之内不把我男人兄弟三个从大牢里保出来,我就在你营地里耍死狗,我光脚不怕穿鞋的。”钱苹儿说着,双手把包袱往怀里一揽,一副至死也不罢休的样子。
“糟了、瞎了!我的姑奶奶,你叫我今天就把你男人兄弟几个弄出来,那不是叫我为难吗?”林营长看着破罐子破摔的钱苹儿,一下子没辙了。“你疯圆时咋就不想想后路?你现在提上裤子知道瞎了,门儿都没有!”钱苹儿一脸的不屈不挠。林营长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儿,看来,真是叫这个不怕死的女人缠上了。“我的姑奶奶,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家在家里听信儿,我现在就去县衙找袁县长,保证把你男人兄弟三人赎回来,你看这样成不?”一向威风八面的林营长围着钱苹儿不停地瞎转悠,满脸的懊恼。“林胖子,你甭想给我耍啥花招,我今天见不到我男人兄弟三个,我今天就碰死在你这门上。”随着话音,钱苹儿包袱一放,起身就向林营长身旁的铁门上直冲,吓得林营长把钱苹儿拦腰一抱,硬压着坐了下来。“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我现在就上县衙去,把你那钻钱眼儿的男人保出来。”林营长眼瞅着钱苹儿拼上了命,无可奈何地从衣架上把皮带和手枪取下,骂骂咧咧地带着两个卫兵走了。
满心懊恼的林营长来到县衙,在袁县长耳边一阵嘀咕,袁县长“扑哧”一声张开口大笑起来:“我说林老弟,你这可是老二尽误党国事呀,可甭把女人那东西当蜂蜜罐罐,那可是阎王爷殿殿呀。”袁县长揶揄着一声嘱咐,乔大疤子便把李虎兄弟三人交给了林营长,半是同情半是嘲讽地说了几句不挨边的官话后,林营长就押着李虎三兄弟走了,心里却是有道不尽的酸甜苦辣。
林营长押着遍体鳞伤的李虎兄弟三人刚走到田家坡车站广场栅栏处,就见他的胖排长带着几个人狼撵兔般向他跑过来:“林营长、林营长,不好了、不好了,钱苹儿死了!”刚才还得意扬扬的林营长一听胖排长的话,惊得差点儿从马背上跌下来。原来,钱苹儿一听着李虎三兄弟平安归来的信儿,就从包袱里取出剪刀自裁了。李虎三兄弟六只眼,一对视就明白了事情原委。李虎、李豹一下子拦住了林营长的马,李龙二话不说就先把林营长从马上揪了下来,还没等林营长狡辩两句,兄弟三个铁锤般的拳头雨点似的落在了林营长身上。胖排长一看事情不好,哨子一吹,呼啦啦来了十几个士兵,把李虎三兄弟围得水泄不通,一阵拳脚枪托后,才把被打得半死的林营长抢了出来。李虎三兄弟好汉难敌人多,转眼工夫就被胖排长的虎狼士兵们打得趴在地上气息奄奄了。林营长马不停蹄,如丧家之犬,领着人跑到龙尾乡乡公所躲了起来。
只剩半条命的李虎三兄弟苏醒过来后,连挪带爬地回到了铁匠铺子。整个田家坡街道看着兄弟三个一路留下的一道道血印子,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搀扶一把。林营长可是比大老鸦还恶毒十分的兵痞,叫他知道还不是找死吗?兄弟三个一直在家里躺了半个月才缓过劲儿来,要不是隔壁的帖贾氏晚上从窗台塞进来的高粱馍,兄弟三个早就随着钱苹儿走了。就在田家坡街道的居民想着李虎三兄弟如何养精蓄锐找林营长报仇时,却在一夜天明后发现李家三兄弟悄无声息地失踪了。田家坡的居民们一下子傻眼了,该不是三兄弟叫林营长的人在三更半夜给拾掇了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