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的孩子们是在鸟虫鸣奏的歌曲中成长的。麻雀,燕子,喜鹊,杜鹃,布谷鸟,知了,蟋蟀……各个都有一展歌喉的本领。那是自古以来上苍恩赐给生民的原生态音乐,是任何人为演奏的音乐都不可替代的。季节时令的变化,人们喜怒哀乐的印记,都和这鸟虫的演奏息息相关。
我爱“算黄算割”的温馨,爱喜鹊的欢快,爱布谷的婉约,爱知了的嘶鸣,也爱蟋蟀的含情脉脉。
因工作变动,我由省委家属院五号楼的二层搬进了西影厂福利区居住。由悬空的二层回到了一层,回到了地面,进出方便多了。况且,门外还多了一个朝阳的十多平米的院落,看上去真像村舍一般。
往年,因怕蚊蝇滋生,从开春到秋末,总要几次铲除院中砖缝中长出来的茅草,今年,常常外出,因又要搬家,便疏于铲草。那些茅草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得肥盛过膝,时值仲秋,小小的庭院一时间变得生机盎然。闲暇之时,静观这院中胜景,一股贴近大自然的亲情厚意便油然而生。
雨后的一天深夜,星辰如洗,大地极静。下弦的秋月将银白色的光芒洒在了夜空,洒在了密集的楼宇之间,如同白昼。我从外地匆匆返家,未及家门,远远就听到院中草丛中蟋蟀的鸣叫声:“蛐蛐蛐——蛐蛐蛐——”我好生惊奇:这荒草之中居然又增添了新的生命!在万籁俱寂的秋夜,除了远处建设工地上传来几声指挥吊车的口哨声和更悠远的火车汽笛声外,就是这蟋蟀的叫唱凸显出单纯亲切、清脆和富有诗意。也只有此时此刻,你会感受到由蟋蟀演奏的小夜曲是这般悠扬与美妙。它把这秋的清爽、夜空的寥廓、玉兔的娇媚全都糅进去了。我生怕惊扰蟋蟀,便轻轻打开些门,并顺势蹲了下去,想看个究竟、听个真切。有趣的是一蹲下观看时,却发现了一个秘密:蟋蟀鸣唱时没有和声,而是一个唱罢,另一个接唱,像接力棒传递,又像在轮番竞赛。而且,不群居,彼此保持一定距离。比如,这一只在这边墙角,另一只则在那边的角落,遥相呼应而不相为伴。于是,我又俯下身子,像猫一样趴在地上,将脸几乎挨在了草丛的根部,然后收住喉咙,并尽可能使自己的叫声变得尖细:“蛐蛐——蛐蛐——”可恼的是,我的怪叫声一出,蟋蟀的清唱戛然而止。静等,再等,还是不出声。我慢慢站立起来后退,再后退,直到将整个身子贴在墙上时,蟋蟀这才复而快活地欢唱了。这蟋蟀似乎是通人性的!
这情景,令我忘却了白天的一切烦恼和困乏。我索性搬出藤椅,坐于庭前,举头望明月,低头赏夜曲。又深深呼吸这湿润的空气,这份独享是多么惬意!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