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飘零的深秋,我披着陈仓古道萧瑟的秋风,来到宝鸡南郊秦岭北麓,在崇山峻岭中,探寻让无数人景仰的“铁马秋风大散关”。
景区入口处,朱红门楼的匾额上,“古大散关”四个字,古朴苍劲,在秋风中熠熠闪光。这是我国著名的市政和道路工程专家赵祖康先生,于民国二十五年(公元1936年)留在崖壁上的字迹。
立于门楼上,极目远眺,四周群山叠嶂,山峦绵延起伏,莽莽苍苍;山上古木荫浓,层林尽染,秋色斑斓。蜿蜒的清姜河在崇山峻岭中穿梭,哗哗的流水声,伴着呜呜的山风,在峡谷中回响,仿佛把人带入鼓角铮鸣、杀声震天的古战场。
这里自古有“川陕咽喉”“关陇锁钥”之称。西周时为散国的关隘,宋朝为金国和南宋的国界线,是关中四大要塞之一,也是古时关中进入汉中、四川的必经之路,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历史上为争夺大散关,先后发生过七十余次战争。
公元前206年,汉王刘邦采用韩信建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由汉中经大散关出陈仓“还定三秦”,拉开楚汉争霸的序幕。汉献帝建安二十年,曹操攻打张鲁,自陈仓过散关,留下《晨上大散关》的诗篇;蜀汉后主建兴六年,诸葛亮北伐魏国,出散关围攻陈仓……相传老子西行自函谷入秦,曾遇关令尹喜于散关,在此写下《道德经》。唐代诗人王勃、王维、岑参、杜甫、李商隐,宋代陆游、苏东坡等都在此留下诗句。尤其是陆游,在公元1172年,时年48岁,曾在南郑四川宣抚使王炎幕中任职,其间亲临前沿大散关,在秋风中跨马驰骋、执剑守关。后来王炎调回临安,他也结束了从军生涯,闲居老家山阴长达14年,直到公元1186年,才以朝奉大夫、权知严州军州事被重新起用,此时已是62岁的垂暮老人。回想十多年前在边关跃马驰骋的军旅生活,他老泪纵横,愤然写下《书愤》一诗,将自己守关杀敌的从军经历和岁月易老的人生感慨,凝聚成刚劲凄美的“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今天读来,犹令人感慨嗟叹!
绕过景区祠院,登上陡直的台阶,眼前是一条上山的石阶步道。山上林木茂密,地上落叶缤纷,蜿蜒陡峭的步道,像随意扔出的一根绳索,在山林中盘旋延伸。步道上没有人,寂静得能听见落叶的声音。厚厚的黄叶覆盖在石阶上,踏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棵大树间,挂有一块木牌,写着“战壕遗址”。文字记载:1949年7月10日,彭德怀率第一野战军与胡宗南部队展开激战,敌溃不成军,除部分残敌逃入秦岭山中,其余被全部歼灭。此处为国民党军垂死挣扎的战壕,当地百姓曾捡到遗留的弹夹和弹壳。我观察这里的地形,步道左侧是陡峭的悬崖,崖下是川陕路。川陕路对面,是更大更陡的山崖。在此修筑战壕驻兵防守,能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作用。国民党军队幻想凭借险峻地势,负隅顽抗,但地势再险峻、防御再坚固,也阻挡不了人民解放军解放全中国的历史洪流。我徘徊在步道上,想象当年激烈的战斗场景,然而,除了林中作响的山风、道旁飘落的黄叶,几乎找不到当年战斗的任何痕迹。
步道尽头右侧,有座老旧的木架楼阁。门檐上是郭沫若手书的“大散关”三个金色大字。两侧有副楹联:“三秦雄关名千古,二吴豪气传万年”,是对南宋吴玠、吴璘两位抗金将领的高度评价。楼门外有他们的塑像,两人身着戎装,高大威武,镇守着层峦叠嶂的大散关。这里曾是宋金大战的和尚原古战场。史料记载,公元1131年,金军元帅兀术亲率10万大军进犯南宋,他们架设浮桥,跨过渭水,攻打大散关。守关的吴玠、吴璘兄弟带领数千精兵奋力反击,用劲弓强弩轮番射杀,派骑兵切断金兵粮道,交锋30多回合,最后兀术中箭大败而逃,宋军取得以少胜多的胜利。为纪念他们抗金卫国的英勇事迹,后人在此建造楼阁和塑像。
立于楼阁前,千年前那金戈铁马的厮杀声犹在耳畔回荡。脚下这块土地,曾经硝烟滚滚、战马奔腾,演绎过一幕幕气壮山河的英雄史诗。如今的古战场,早已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寂静的山林回荡着山雀的鸣叫声,穿山越岭的观光火车的呼啸声划过长空。从历史硝烟中走来的大散关,正以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旅游景区的崭新面貌,巍然屹立于崇山峻岭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