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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8月25日
《驴队来到奉先畤》(连载10)
○ 杨争光
  赵天乐:你说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确实也是先人的话。可是,你想没想过,先人的话是给人说的,不是给土匪说的,这你没想过吧?
  包子:土匪也是人。
  “错!”赵天乐说,“土匪是人,也不是人。”
  他不让包子说话了。他要包子听他说。
  他说:人行人道,匪行匪道。土匪行人道的时候是人,行匪道的时候是匪。他们说了是误伤,他们把任老四当成黄羊了。假话真话?不能追究。为啥?不重要,因为人已经死了。重要的是,他们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人话,还在人道上。你要追究,他们就不会说人话往匪道上拐了,拐到匪道上,奉先畤埋人的就不是任老四一家人了。明白不?
  他说:接下来给你说偿命。人命能偿么?给钱财不叫偿命,因为人命不是钱财,钱财也不是人命,给再多的钱财死人能用么?能用就不是死人了,也就不用给钱给财了是不是?有本事就偿给他一个命,让任老四活过来,能么?所以,命是没法偿的。我也没见过偿命,只见过抵命,一命抵一命。可是,你想让土匪给人抵命么?小子你听着,这不是人的想法。是人就不能这么想。谁这么想谁就是想做第二个任老四了。你想让谁做第二个任老四?你?还是我?你别吱唔嗯啊了,听我说。
  他说:能做的我都做了,对人对匪都做了。我去了任老四家。我给土匪摆了酒席。我把他们安顿在了天地庙。我没让他们拐上匪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么?吃一顿喝一顿,安安生生睡一觉,然后就走人了,爱去哪去哪。他们一走,奉先畤还是奉先畤。所以,小子你再听一句,别给我发昏犯浑,别想土匪的事,也别想丰收锣鼓,要想就想想你和芽子的事去。
  芽子是包子未进门的媳妇,鞋匠周正良的女儿。
  
  土匪没吓着芽子和她爸周正良,因为他们没看见土匪。土匪进村的时候他们已经从村街上回家了。周正良不喜欢热闹。周正良说太乱了太乱了锣鼓震得人头疼回回。芽子说看嘛再看看嘛。周正良知道芽子想看的是包子。周正良说你想看高跷以后嫁给包子让他踩给你一个人看。芽子不情愿回去。周正良说你一对荷包做了一个还有一个呢。一说荷包,芽子就情愿了,跟她爸回去了。
  院子里铺了一张芦席。芽子弯腿坐在芦席上做荷包,用丝线给荷包上绣花鸟。她爸周正良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两腿夹着顶板绱鞋。
  芽子突然说:爸哎你听,锣鼓停了。
  周正良说:你看你,回来这么长时间心思还在街上。
  芽子说真的你听么。周正良正想说不听,门被马鸣撞开了。
  马鸣脸蜡黄,扯着嘴用手比画着:土、土土土……
  周正良说:唱么。
  马鸣:咿呀哎土匪——把任老四打呀嘛打死了!
  周正良:啊啊啊是不是?马鸣:是呀么就是任老四在呀么驴背上血糊滋拉拉拉……
  周正良:再唱啊!
  马鸣:咿呀哎锣鼓呀么撂一地人呀么跑光了!
  周正良和芽子都有些紧张了。
  芽子问包子哥呢。马鸣使劲给她摇着头。
  周正良起身关了大门,并使上了横杠。
  芽子扔了手里的荷包针线,手抓着马鸣的胳膊:你别抖啊我问你包子哥呢!
  马鸣紧夹着两条腿缩着身子:咿呀哎没顾上嘛看哎我尿了么尿了么哎哎!
  芽子看见了马鸣尿湿的裤子,咯儿咯儿笑了。马鸣蜡黄的脸又涨红了,身子缩得更紧了,要把自己缩没了一样。
  芽子笑得更响了,笑得坐在芦席上了。
  周正良:笑笑笑!
  芽子说不笑了不笑了赶紧换裤子去咯儿咯儿。
  马鸣换裤子去了。
  周正良说你看你看,多亏咱回来了。芽子不笑了。芽子说我担心包子哥我去街上看看我不怕。说着就要去抽门上的杠子。周正良嗨了一声,堵住了芽子。
  周正良:担心谁也不能出门!
  他让芽子给马鸣洗裤子。芽子洗着马鸣的裤子,说她还是担心包子哥。周正良说担心就担心着先在家里听听动静。他们就在家里听动静了,一边听动静一边听马鸣说土匪和驴队,说土枪和长刀。也说了驴背上任老四血糊滋拉的脸面和尻子。芽子更担心包子了。周正良说马鸣你打住别说了。他不想让芽子担心。他说马鸣少见多怪说过火了。
  天黑以后,村上终于有动静了。周正良想让马鸣去街上打探消息,马鸣不去。马鸣说不不不。芽子说我去。周正良说你不能去。周正良抽了门杠子,自己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