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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5年08月22日
背靠着的棕榈树
○ 何晓李
  回望故乡,挑起如烟的乡愁。一朵灵巧的云变身燕子,歇落在房背后的一棵棕榈树上。站在天使的角度,审视沧海桑田,从中抽出那条柔软的河。而后,投身依山傍水的院落,土路阡陌纵横错综复杂,熟悉了就能从容进出。烟霞退开,重见泥墙斑驳。桃李花开,粉红的心思怒放,落寞的树枝也有“梨花带雨”的感动涌现出来。
  清风吹过青瓦片,沙沙声像是书写岁月成诗行。那棵在高台将我守望的棕榈树挺拔屹立,叶大如扇,四季常青。它的顽强超出我的想象,大概那时候,懵懂的我也很少在意。没有栋梁之材的绿植,随我先祖隐居在刘家河,棕榈树有什么意义?活着!在贫瘠的土地上,选择边边角角,避开利益冲突,自我修炼,清高雅致。如此惬意,从来如此。与生俱来的高贵品质,让隐居具有非同小可的价值。它好像从不介意人是怎么对待它的,它总是竭尽全力融入鸡犬相闻的乡村琐碎生活。
  绿色代表生命力,棕榈树的苍劲,连起春夏秋冬。什么时候看它,它总站在原地,绿荫如昔。很少生病,很少遭虫,不需要有人多关心。甚至,面对人的予取予求,它依然活得很好。每一度清明时节,春暖花开,纵然没有足够的芳华获得追捧和青睐,但它从不气馁。
  冥冥中,撞向九月那条人生起跑线,我走进了20世纪80年代的和平小学,接受启蒙教育。上学去,我要交扫帚——那时候,扫帚都是学生自己带。房背后的棕榈树就慷慨施舍给我十几梢连枝带叶的绿植。我的父母将棕叶厚叠在一起,用棕绳扎紧——这一刻,我感觉,越用功做的扫帚越结实耐用。咬牙捆绑在一起的扫把,自然不会轻易散架。或许,扫学堂更胜于扫家院。理解至此,何敢怠慢?于是,棕叶扫帚扫地,变得格外干净利落。
  秋去冬来,棕榈树会在腊月某一天,等着一个盛大时刻的来临。乡亲们开始泡发木黄桶,准备杀年猪。这时候,大家需要折棕榈树叶子回家。吃了晚饭,坐在火塘边烤火,同时,把泡过盐水的棕叶子条分缕析,扭成挂肉的绾子。这时候,棕叶子有了对于岁月里期盼与寄托幸福提纲挈领的重要作用。第二天,棕叶拧成的肉绾子不可或缺,大有用处,而且一年一度关系重大。
  棕榈树给人的爱可谓不遗余力。树干上部一层层棕皮,被人用镰刀剥下来。棕色的植物纤维很好用,打成垫子睡觉一定能做美梦——奈何我睡了多年谷草,不敢奢想那么多棕皮,兑换一个不可思议的卧榻。大多数棕皮被搓成了背篼系子,还有就是搓成绳子捆东西用,当然,经常也用细棕绳穿牛鼻子——有了棕绳,好多事几乎可以一劳永逸。
  棕榈树给我一把青叶子,任我模仿戏台上的仙人,做一把拂尘,装模作样修行作法。实在不好玩了,就在棕榈花开的时节,奔跑在阳光下,用一根小竹筒做枪管,鼓起腮帮,嘴巴里喷出黄色的棕花籽,跟小伙伴玩打仗游戏,疯得天昏地暗。那些棕榈花仿佛生来就是被我放肆玩耍的,别无用处。可是,我错了。后来,我终于知道棕榈花真正的妙处:味涩微苦,性凉;有活血、止瘀的功效。它有一定的观赏价值:在棕树的枝叶和树干的连接处,一片叶子下就有一个花苞,常常开金黄色、小米粒儿般的棕树花,成熟后结的红色小果,一串串的,分外显眼。
  对于吃货来说,棕树花一般有两种吃法,一是煎炒,一是煮汤。某天,刷小视频发现有人说云南人喜欢在清明后将棕树花摘下来,焯水,去除苦味,炒腊肉,是为极品美味。被称为树上鱼子酱,这形容倒是贴切。可棕花在什么鱼的内部盛开呢?每一天黎明,天色露出鱼白肚,转眼就消失了。莫非我也在天地这条大鱼身体里,仰望那些黄黄的棕花,理解生命的鱼子酱?好多我闻所未闻、想所未想、见所未见的事物,闪动在茫茫心海,回眸处,感动不已:背靠棕榈,人生有福!
  我在其昭示下茁壮成长。长大后,追梦远致。身后,有挥之不去的棕榈,身前有望不穿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