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吃到梅菜扣肉这道菜时,我就想起母亲腌制的梅菜和梅菜干。中国大地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劳动力如春潮般涌动,人口流动量增大,南北饮食文化也随之相互交流融合。地不分南北,餐不论东西,都少不了梅菜扣肉这道菜,但都没有我母亲腌制的梅菜香。
梅菜不光是闽粤赣等地客家人的名菜,而且还是各种菜肴搭配的好佐料。腌制梅菜是母亲的拿手活,在老家闽西生活的那些年,一到冬季,青菜萝卜就是家常菜,除了现摘现吃外,母亲把许多青菜枝叶晾晒干后就“请君入瓮”。她是个勤快人,栽种打理的青菜长势极好,鲜绿水灵,有的梗叶像芭蕉叶一样粗大。把青菜采摘下来后,母亲就一担一担挑到溪边,把每片梗叶淘洗干净,就地摊晒在石头或石壁上。母亲把晾晒的菜干收回来后,用笸箩平放在地上,随意抓取一把,在笸箩里使劲揉搓几下,揉搓到梗叶柔软,然后分拣五六根菜干,当空攥成一把,结成拳头般大小的菜团,塞进肚大口小的陶瓮内。每放几层,撒一把盐,再用扁担光落干净的一头,塞进瓮内把菜团杵紧压实,直到把菜团塞满到瓮口脖子,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用干净的稻草把瓮口塞住。让瓮口倒扣在大水碗里,隔几天就添点水,以防枯干,等于密封严实,让菜干在瓮内慢慢发酵。经过三五个月的密封发酵,就可以打开瓮口稻草,想吃多少取多少。再塞回稻草封住瓮口,依原样倒扣于地上的水碗。刚掏出的梅菜,色泽金黄,酸香扑鼻,让人口舌生津。过去,每户人家都要腌制几大瓮梅菜。集体化后,菜地减少,所腌的梅菜也少。有几块自留地,总想多种一些杂粮以弥补主粮的不足。在缺衣少食的年代,老家人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即以梅菜蒸肉,作为衡量生活的顶级标准。有梅菜蒸肉下饭,才配得上富裕人家的标志。新中国成立前,财东家享有梅菜蒸肉,那是家常便饭,穷人家只是偶尔解个嘴馋而已。没有料到20世纪50年代农村进入集体化后,农民的生活反而更苦,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敢奢望梅菜蒸肉呢?平时只是用猪油炒梅菜。用猪肉蒸梅菜,那不是常常可以吃到的,偶尔吃上一顿两顿,那幸福感是满满的。刚出锅的梅菜扣肉,梅菜是油亮油亮的香,被菜汁渗红的肉,入口糯香即化,微酸而不腻,香润可口,是再好不过的下饭菜。那味道的香啊,悠长悠长的,通向肠胃酣畅淋漓,通往周身血脉欢畅,伴随我一生一世。
梅菜或梅菜干与猪脊梁骨搭配混蒸,又是另一种味道,农家人杀了猪后,把脊梁骨留下来,剁成碎块,再放进水碓石臼里,让碓捣成胶状的碎骨肉馅,与梅菜搅拌,佐以葱姜蒜拌蒸,又是一道可口的美食。梅菜与肉搭配,当然是上好的菜肴;与其他菜搭配,仍不失另有特点的美味,如梅菜豆腐、梅菜煮鱼、梅菜粉皮、梅菜炒竹笋等等,都是客家人爱吃的好菜。因为梅菜具有除腥添香解腻之功效,所以与许多菜搭配,都让人食欲大开。
母亲制作梅菜干,就简单多了。只要把青菜或萝卜菜梗叶洗净晒干储存就行。不过梅菜干呈褐色或黑色,吃起来的香味,没有梅菜那么浓郁悠长。无论是母亲腌制的梅菜,还是晒干的梅菜干,都是我胃口长留的念想,永不衰老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