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就峪的时光,重新跌入了自然的怀抱。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妥涌上心头。房屋静静地藏在群山之间,如一颗翠绿宝石中的小光点。四周是密密匝匝的林木,高大挺拔,遮天蔽日,阳光只在正午时分才偶然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进来,为天地镀上一层梦幻般的金光。
没有车流的轰鸣,缺少人声的杂乱。耳畔,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仿佛一位智者在低声吟诵远古的诗篇。鸟鸣和溪水的低语,则像是自然奏响的背景乐。偶尔一只松鼠从枝头跃过,或者一只蝴蝶翩然起舞,这些小生灵是我最忠实的“邻居”。
每天的早上,迎面是扑鼻而来的凉意和鸟鸣交织的晨曲。看到白鹭掠过山巅,洁白的羽翼与蓝天相映成画。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是天然的水墨画。
随意披一件外套出门,沿着婉转的小径走去。路两旁是高大的杉树和低矮的灌木,偶有几束阳光透过枝叶间洒在脚下,路边还能看到不知名的野花默默地开放。每走一步,心里的回响便淡去一分,路下每一片落叶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往事。
中午时分,阳光变得稍微热烈一些,抬眼看向天边。山风从树林中穿过,送来淡淡的树叶和泥土的清香,让人沉醉其中。思绪飘向了山间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偶尔拿起笔,记下所见所感。文字在阳光下被风翻动,又似乎带着一丝远方的野趣。夜晚,最是令人沉静。虫鸣如一场交响乐,伴着远处传来的阵阵流水声,汇成一首天然的催眠曲。微凉的夜风从窗外吹进,空气中带着丝丝湿润的泥土气息。喜欢点上一盏昏黄的小灯,读几行艾吕雅或者惠特曼的诗句。困意袭来,蜷缩在床上,伴着虫鸣入睡。偶尔被风声唤醒,睁眼看见窗外夜空中的星星,点点星光镶嵌在深蓝的天幕中,那是城里看不到的景象。
没有手机的催促,时间仿佛停止了。只需要与自然对话、与自己对话。每一天都过得缓慢而充实,内心像山泉渐渐澄澈。
万物复苏,山间的野花次第开放,夹竹桃的枝条在风中轻摇,山谷里都是嫩绿的气息。路边的小溪渐渐丰盈,水流时急时缓,映着初春的阳光,闪着粼粼波光。在清晨偶然看到啄木鸟在树间跳跃,耳边是欢快的鸟叫。这样的景象,总能暂时忘却尘世的纷扰。
茂密的树木遮住了天空,阳光从树叶间透下来,斑驳的影子跳跃在地面上。溪水冰凉透骨,赤脚站在石头上,感受水轻拍脚踝的清凉。柳宗元的《小石潭记》写道:闻水声,如鸣佩环。可惜这里没有小鱼,否则水中的游鱼与空中的树影交织,一定更富古意。
又是秋来时。枫叶染红了山林,野菊花在风中摇曳。偶尔抬头,看到天空澄净如洗,一群大雁正排成人字飞向远方。
山里的冬天来得早。一片空寂。树木落尽叶子,只剩枝丫指向天空。大雪覆盖了山野,一切都静得仿佛时间被卡顿。喜欢在雪后出门,看脚下新鲜的印迹,听林间传来的野鸡啼声。这里静谧,让心生出无限敬畏。
孤独感是不可避免的。但孤独,并不令人压抑,反而是一种深层次的解压。坐在涧边,看水流穿过巨大的鹅卵石,或立岩石下,看细雨飘落,天空与大地浑然一体。这样的时刻,我常常想起《楚辞》里的句子: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独处的美妙就在于,它让人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同时也体会到山的宽广与包容。
虽然城市生活方便,但它的喧嚣让人无时无刻不想念山中的岁月。深夜时分,车声仍然络绎不绝,窗外的灯光映在天际,显得城市像一个永不入眠的巨兽。闭上眼睛,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山中画面:树影婆娑,溪水清凉,鸟鸣和风声交织成一首永不消散的自然之歌。心远地自偏。我没有那般淡然的心境,但“地远心自闲”的山居时岁,已成为我人生的财富。即使身在城市,内心仍然眷恋着自然的怀抱。
秦岭,不仅是一座地理意义上的山脉,更是一方心灵的栖居之所。在那片静谧之中,让人体会到自然所蕴藏的无言力量与永恒之美。它的雄浑与包容,它的静默与坚韧,像一位沉默的导师,指引人如何在纷扰的红尘中找到内心的强大与笃定。
就峪的清风明月、鸟鸣溪声,已融入生命,成为无法割舍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