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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5年06月23日
温润如玉杜爱民
○ 张艳茜
  听到杜爱民的名字,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时,我做文学编辑时间不久,西安有一些喜爱诗歌的同事和朋友,常常用亢奋的声调说到几个诗人的名字,并以能提前读到他们的诗歌、与他们有过交往为荣。这其中就有韩东、丁当和杜爱民。在《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里,同时收入了韩东、丁当、杜爱民的经典诗作。无论何时,人们在回顾那段诗歌盛世时,这几位年轻诗人的诗歌创作成就,都会使所有热爱他们诗歌的人,在分享他们荣耀的同时,找到了一份节日的快乐和满足。
  虽然时过境迁,如今韩东很少写诗,却是位独具个性的优秀小说家;丁当则将诗意转移到企业管理上;而杜爱民在十几年里,默默地将诗歌创作的激情,投入到了散文随笔的创作上,由《非此非彼》写到了《眼睛的沉默》。
  在《延河》编辑发表杜爱民《在安康和汉水上游》时,我就被杜爱民沉静的文字打动,不由得跟随他一路在安康和汉水上游,把“城市的忘却”找回来,把“心灵在自然的嘱托中形成的东西变为智慧”。
  杜爱民在散文《刀疤》和《城墙上的风》里,有关于西安城墙的描述,一群在西安城墙根长大的孩子“从七八岁开始,都能够从几乎呈直角的城墙水道砖棱牙子上熟练地爬上爬下”。这样的字和经历,让同样在城墙根生活多年的我,霎时对西安城墙产生了浓郁而复杂的热爱。每每站在城墙根下,我也陡然产生了杜爱民类似的感受,仿佛西安城墙将带着它那伟大而沉重的历史“整个要扑面向我倒下来”。
  《城墙上的风》也让我第一次看到了杜爱民沉静、自然、诗意的文字之中,饱含着柔软的、温馨的情愫。为给在街道工厂上班的妈妈送去热乎的饭菜,二姐“在课间休息时跑回家,将蜂窝煤炉打开一半,在锅里放上事先洗好的苞谷糁,再搁进半勺碱,又跑回学校”。待杜爱民放学后,提着二姐准备好的一层盛着苞谷糁、一层装着咸菜或炒萝卜的饭盒,将馍袋缠在裤带上。为躲避坏小子们的拦截和无辜挨打,不能走正道,只有爬上城墙快速把饭送到妈妈手上时,我相信,很多人会同杜妈妈一道,“眼眶已经涌进了泪水”。点滴生活的写照,平常、素朴中闪亮着温暖的火光。
  城墙上的风,吹拂着杜爱民正常而沉静地成长,也唤起了我们对风划过西安城头留下的历史印痕,做重新的认识和思考。《春天纪事》《仁义村》《藻露堂》《书院门》《枫园回忆》……杜爱民在旧址旧事中,触摸着历史尘埃下的真实生活,打量着《路灯和马蹄的岁月》、物事变迁。那些生活中的普通人,那些在经历动荡年代重新构造出来的“灵魂”,那些在知足常乐中,在平凡简朴的事物中获得幸福的小人物,还有在打捞历史中获得的经验和认知,深深地镌刻在杜爱民的记忆中,并成为有声的文字,踏实地站立在土地上。
  阅读杜爱民笔下的文字,我们无法忽略一个催人泪下的细节。当《4路公共汽车》载着身心极度疲惫的杜爱民,去守护生病住院的母亲时,坚强的母亲,“表情安详得让你看不出她在忍受着病痛的残酷折磨”“母亲紧闭双眼,像平时那样安睡。其实她根本无法睡去,只是在难受得无法支撑的时候,才睁开眼睛,看着我。疼痛迫使她睁开眼睛,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诗人的杜爱民,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把对母亲深深的思念之情与诗歌般精粹凝练的文字两相糅合,熨帖得天衣无缝炉火纯青,令我们在心痛中产生感动。
  相信如果杜爱民涉足小说创作,他也能驾轻就熟。在《1975年的琴声》《难忘的左手》中,我们不难看出杜爱民具备小说创作的特质,而我当时也就是按小说体裁编发的这两篇文章。其实无论是以何种体裁进行创作,情感世界永远是作家们需要开垦的土地,杜爱民很机智地利用了他的情感资源,为我们创造了日常中朴素、激情中安详、沧桑中温暖,以及身在其中触手可及的灵动世界。
  突然就觉得,杜爱民的写作和他的性格有美玉般的品质:温润而泽,至纯而洁,内敛含蓄,充满灵性而又不事张扬。所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杜爱民“在学会一个普通人做事情的本领,在人群中生活,在人群中思考,感受更为巨大、更为隐秘的心路历程中的暴风骤雨”时,恪守的正是“守身如玉”的修身为文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