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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5年01月01日
诗与马
○ 南书堂
  去年夏天,我有幸来到关山草原。这个地处宝鸡陇县的内地草原,首先让我震撼的,并非它在烈日炎炎中呈献给我的一份清凉,而是它那无从考证其原由的神奇形状。
  与我见过的其他草原相比,关山草原的地貌,并不是茫然得一望无际的辽阔和平坦,而是有着一座座算不上高大险峻的山峦。山峦与山峦,被草甸隔离开来,显得相对独立,自成一体,又由这些草甸相互串连,构建出一个气势非凡的草原地理系统。更奇特的是,每一个山头,都像昂扬的马首;山头上都长着茂密而飘逸的林木,颇像马鬃;一处处草甸,浑圆而光鲜,毛茸茸的小草有的随风摇曳有的并不摇曳,极像一具具壮硕的马身——多么自然天成啊,也许,在一朵朵白云看来,它们原本就是一匹匹桀骜不驯抑或安然自若的马。而在我看来,它们的形与神,立志要成为一个灵性十足游走不定的种群值得信任的“亲人”。
  这样的地方,当然是马的天堂。马儿们或低头吃草,或俯卧休憩,或相依相偎,或嬉戏追逐,一副由着性情、无拘无束、悠然自得的样子,全然没了作为战马的急迫、作为车马的束缚,以及作为耕作之马的顺从与苦悲。我不禁在心里问:马的用途已大不如前,许多地方牧民早已不养马了,这里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马?
  如果把关山草原比作文学,那马就是文学里的诗歌。这里历史上曾是著名的皇家马场,在久长的农耕时代和冷兵器时代,马的重要地位就如同诗歌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而当今诗歌出现的愈来愈小众化等诸多问题,是不是也类同于曾经功能强大得无以替代的马被冷落的情形?但真的就到了为马与诗歌唱哀歌的时候了吗?显然不是。
  你看,游走在草原上没了奔波与劳役之苦的马,显得更加灵动、优雅,更加本真、率性,没有谁不想去亲近它们,没有谁不愿发出由衷的赞美。而这以马为形的草原,原本就是为它们造设的,它们也恰好契合了天地万物的审美。这不很好吗?
  在某些时期,诗歌确实被赋予了它难以承载的东西,而今,逐渐卸下重负,回到安静状态的诗歌,虽显寂然,像乡路边的野草一样,但仍开着花儿,为世界的荒芜增添着色彩,为繁杂的人生呈现着美感,仍被一些人采去当作药物,医治身心所患的病疾。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许多东西却是永远不变的,人间依然有可抒发的美好情感,万物依然有可探究的秘密,世界依然有爱的温暖。作为爱与美,或爱与美的传递之物,谁会舍弃?何况,没有谁会真的厌弃诗歌,恰恰相反,谁都对诗歌充满了期待,一如草原和整个世界对马的期待一样。
  因此,无论文学的样态如何发展,人们的审美怎样多元,作为具有深厚传统又不断与时俱进的诗歌,依然有人写着,有人读着,有人爱着,依然以别的文学样式无法替代的方式兴观群怨着,依然静静地滋养和安顿着我们的灵魂。这不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