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县长,不行呀,这样违反部队纪律。”丁团长说。
“丁团长,下令让他们收了吧,要是不收,会伤老百姓的心。”马伯雄劝道。
太阳就要从无定河东一跃而起,丁团长走到队伍前,大声道:“全体注意,请为勤劳善良的米脂人民,敬礼!”他说着,抬起右臂,给米脂人民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此时他的眼前,在米脂日日夜夜的点点滴滴,走马灯般浮现,禁不住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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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团长带着部队一口气四个小时急行军,到绥德四十里铺镇,遇上春耕前的最后一个大集。镇子在无定河东岸,位于绥德与米脂两县城中间,东西隔着无定河,连着两条大沟,每逢遇集,十里八乡、几十个村庄的乡亲们拥到镇上,人流和马车,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嘀嘀”,一辆车门上印着“青天白日”的绿色中吉普车,不停地鸣着喇叭,试图希望人群能让出一条道来。吉普车是个稀罕物,偏僻山村里的老百姓多数没见过会跑的“铁疙瘩”,出现在眼前,都拥上前来看稀罕,一下子把路堵得水泄不通。车里的长官无奈地摇着头,下车往前走去,他东瞅瞅,西问问,边走边赶集。猛地,看见迎面走来一队望不到头的八路军,赶集的老百姓自觉让出一条道。万星明退到旁边,走过来一个熟人,“丁团长,丁团长。”
“万团长,真是万团长。不可思议,我们在这儿能遇到。”丁团长说着,挤过人群,两人相遇分外激动。“丁团长这是换防?”看到这么大的阵势,换防多次的万星明,条件反射般问。“万团长你呢?”丁团长轻描淡写地说,反问万星明。“我,我是从南边来的。”万星明也说得含糊其词。
他们是朋友,但更是分属不同党派的军人。朋友只拉朋友的话,部队的事即使再平淡无奇,也属于保密的。这也是职业军人的基本素质。
万星明让警卫从车上拿来罐头、饼干等吃食,丁团长连连摆手,开玩笑说我的这么多士兵盯着,一个人可不敢吃独食啊。万星明竖起大拇指,笑是苦笑。两人简单拉了“三三制”政权和马伯雄已被选成了县长的话题。
中吉普终于挤了过来,丁团长看到队伍走远了,两人赶紧分手,相约再遇,一定痛快地喝场酒。
万星明是从延安北上的。前不久,邓宝珊将军秘密下达命令,要万星明等几个部下来延安。国民党将军见部下,放着自己的桃林山庄不见,却要到共产党、毛泽东的大本营延安,命令本身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再三核实命令确认无误后,万星明赶紧起程。
国民党政府军委会西安办公厅主任,电令邓将军派兵给驻扎在三边阎家寨子的陕西保安团“送粮”。邓没有理睬。他知道,这个保安团实则是流氓团,他们经常流窜到解放区的村庄里,强行编制保甲,抢劫老百姓的财物,还贩卖毒品。边区靖边县政府派出一队人马与他们对峙。岂料他们把政府的人马包围,还打死打伤多人。事情弄得太大,两党政府和两军进行谈判。八路军派兵对其进行军事围攻。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上面让邓将军派人送粮,就是倒行逆施。上面的电令接二连三,邓只得复电:阎家寨子乃弹丸之地,深入陕甘宁边区一百五十多里,在我无足轻重,派兵送粮,定要与友军起衅,影响国共团结,不如将部队撤出。
邓将军果断拒绝执行命令的事传出,令驻防的万星明感到人心大快。从黄河西岸回到三边,他和部队驻扎得憋屈,整天处理的是与共产党、老百姓间的纠纷,如再要给这帮王八蛋送粮,他很可能会违抗军令的。不过,他的挡箭牌是上级,有邓将军亲自阻拦,等于救了他们下面人的命。
抗战期间,邓宝珊将军和高双成将军等,与陕甘宁边区政府保持着睦邻友好关系,邓将军曾命令他们黄河驻防部队,要密切与八路军的往来,维护延安、榆林两地人员及物资的顺利出入。万星明知道,延安方面给榆林出售了八千石粮食,而高双成的二十二军向延安出售电匣子和干电池等物资。延安八路军在榆林城设立了办事处。当然,也有万星明不知的,延安高层的人士,如高岗、王震、陈奇涵等多人,多次秘密来过榆林,邓将军也几次到延安,与毛泽东、朱德、贺龙、林伯渠等高级领导人会晤。这次,邓将军参观完延安后感慨万千,特意选手下的几位中校、上校,秘密前来延安,走走看看。
万星明来到延安,接待他们的是边区交际处的工作人员,人家说邓将军已离开延安前往重庆,把他们的行程交给了处里。接下来几天的所见所闻,令他们耳目一新,启发颇多。有一件事更是让大家终生难忘。那天,他们去杨家岭参观,所乘的中吉普车突然抛锚,驾驶员爬到车底下修理,他们几个好奇地看到路边劳动的八路军官兵,大家议论说八路军真是奇怪,自己种地种菜,中外闻所未闻。
万星明问陪同的鱼处长:“处长先生,有个问题也许我不能问,担心涉及你们的军事秘密,你可以拒绝回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