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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3版
发布日期:2024年08月03日
现实主义长篇小说
《长安》(连 载208)
○ 阿莹
  真他妈的邪门,这军宣队选定的调查组长,居然是技档科长宫玉华……

  似乎也没费什么工夫,两辆卡车载上坦克便融进了蒙蒙夜色,一个天大的秘密就这样被灰暗的风雪裹走了,走得竟然没有一点点声响,连车辙都没有留下来……
  很快,对岸发现了计谋,炮火密集地打过来,树林里一下子亮如白昼,积雪从树上跌下来,把立下功勋的绞盘炸得东倒西歪,倒像是送行的礼炮了。这时扈水生匆匆跑过来,把忽大年推进雪窝掩体说:华军长来了电话,今儿不管回去多晚,都要请你喝顿大酒。忽大年摆摆手:要请,就请那个连福吧!
  可是那个连福竟然不见了,找了半天才发现他蹲在一棵雪松下,垂着头,缩着胸,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蒂已在雪地上插成了一个月牙形……
  晚上,他们夜半回到指挥所,长安人见面兴奋地击掌拥抱,可华军长却没有露面,改由扈水生为他们饯行。连福居然来晚了,他仍在关心胡子队长,一上桌就问受伤的水鬼咋样了。扈水生说:有两个水鬼受了伤,你问哪一个?连福这才想到,至今他都不知道胡子队长的名字。扈水生说:有个年龄大的水鬼好像牺牲了。什么是“好像”啊?连福嘟囔了一句,低下头再不说话了。
  然而,昔日的教导员终于认出连福就是当年的押运人,说:这次多亏你了,两个绞盘真是攒劲,还是长安人厉害啊,八二三炮战就多亏你们了,把老蒋部队整个打蒙了。
  这话,让忽大年不由得想起了连福和月月的那次押运。那次押运好像就是妹妹厄运的开始,一个接一个灾祸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想吞噬那个纯洁的精灵。当然,连福是不可能跟后勤部长絮叨这些的,尽管人家在拼命回忆那次接收军列的点点滴滴,想竭力显示自己与长安人的渊源悠久,却不知这恰恰是长安人最怕触及的疤痕。
  扈水生后来问:你小子十年不见,咋老成这样了?
  连福苦涩一笑:命吧,苦命人呗!
  扈水生又问:你爱人长得好漂亮,现在干啥呢?
  连福低沉地说:她现在在天上。
  扈水生微微一怔:那是……怎么了?
  连福一声叹息:死了,她死了。
  焦克己想岔开话题让吃菜,可扈水生执拗地问:咋就死了?
  连福沉吟一下:跳烟囱死了……
  这话所有人都听见了,扈水生伸出的舌头僵在那里,焦克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满桌人只顾埋头吃饭,只剩嚼菜的吧唧声,再没人去碰酒碗了,也没人议论糙米的味道。后来,还是忽大年打破了沉默:你们也看了战场实况录像,我发现,咱们火箭弹的最佳毁伤距离,只有一二百米,这就意味着战士的攻击,要以生命为代价,比《简氏防务》披露的美式火箭弹,应该还有不小差距!
  但是,仍然没有人应话……
   九十九
  似乎一个诡异的幽灵,也随着列车悄悄抵近了夜幕下的古城。
  当忽大年乘坐的列车徐徐驶入车站,天空猛然滚过几声闷雷,但雨没有落下来,路灯下一群神情凝重的年轻人追随着车厢跟跑,恰好把长安人下车的出口围住了。列车民警先下去与他们握手交接,大家目光齐刷刷盯住了软卧车厢,但所有的车厢门都没有开,乘客们扛着行李不停地敲打车窗。当忽大年终于被忽子鹿搀扶着走下列车,站台上那些年轻人哗啦一下围上去,把他簇拥上一辆北京吉普车。本来能把车辆开上站台,是一种特殊待遇,今天却让人感觉如临大敌,不就是矫造了个命令吗?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吗?
  当他们的吉普在路过韩信坟冢时,蚕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得车篷砰砰如鼓,忽大年透过车窗看见路边拥着一堆人,正在砌垒一块黑色石碑,他让车子慢一点,司机习惯地把车子停住了,他看到石碑上写着“秦庄襄王墓”。呵呵,这真是笑话了,这么多年老百姓咋称之为韩信坟呢?这个阴差阳错,是不是昭示那个倒霉的大汉将军阴魂不散呢?如果这个冢真是秦庄襄王的陵丘,那这块地方就是一片王土了,两千多年前他生下一个儿子,统一了率土之滨,确是应该称颂祭奠的。忽大年想下车去看看,司机扭头瞅瞅乘车人没理会,反而一脚油门下去,加速朝工厂驶去了。
  毫无疑问,忽大年又被关押了,但这次被关与上次有很大不同,上次他住的牛棚在黑妞儿办公室隔壁,时不时地会有些温馨的关照,吃饭可以自己去食堂打理,晚上看守还可以陪他在厂房转悠。而这次关押在机加车间地下室,身边守着两个从保卫科抽来的职业看守,一天三餐牢饭般把铁盒塞进来,吃完再递出去。晚上睡觉还不准熄灯,亮得人头晕眼花,他们还不时地通过瞭望孔窥视,两个眼珠就像两只小灯泡。忽大年完全不知为什么要把他关押起来,他现在还是长安的一把手,就为那个绝密任务至于关押人吗?
  不是催我回来协助调查吗?怎么三天了不见人?忽大年向终于出现的田野发问。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你。田野欲言又止。
  这就是你把我哄回来的原因?忽大年怒不可遏。
  忽厂长,你可能摊上大事了。田野眼闪忧虑。
  我有什么事?我把火箭弹计划说成绝密任务,难道还犯法了?你们到中苏边境看看去,咱长安火箭弹立了大功!忽大年抓起水杯蹾到桌上,溅起一片水花。
  你千万要冷静,想好了再回答……田野肚里有话。
  多大的事让这个兵蛋子吞吞吐吐?忽大年很快便明白了,北京根本没人下来调查,是一个从没听闻的诡异名字粘上他了。而且真他妈的邪门,这军宣队选定的调查组长,居然是技档科长宫玉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