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政府下发了《三民主义教育实施方针》，提出实施人才战略，要求站在民族独立、民权普遍、民生发展，以促进世界大同的高度，重视教师队伍建设，在教育基础好、国民素质高的地方，成立教育局，引入人才参与管理。米脂的文化地位在陕西举足轻重，教育局长人选慎之又慎，王县长推荐了马伯雄。在县政府给省政府的推荐报告里，有如下表述：马伯雄少入马氏庄园学堂，后入榆林中学，再东渡日本留学，造就了他的视野广阔，贯通中西，学养深厚，是本县教育局局长的最佳人选。
　　王县长选中马伯雄，除公开的原因，还有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原因，就是和他的千金有关。这位跟姨太太自幼生活在大城市的千金小姐，来到穷乡僻壤的米脂小城，哪都不适应，但也就奇怪了，马伯雄当她的老师后，她像变了个人，由一只母老虎变成温顺的小绵羊。理不清变化的原因，王县长偷窥女儿的秘密，发现作业本上竟密密麻麻写着“马伯雄”三个字。王县长有意提及马伯雄，女儿说那是我们马老师，他是留日学生，可有水平了，人长得那个啥——啥米脂婆姨绥德汉，我看是米脂婆姨米脂汉。
　　女儿思春了，明白一切的王县长，琢磨起马伯雄来。平心而论，他文质彬彬，长相和身板也没得说，出身于耕读传家的乡绅家庭，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还有国际视野，为人嘛，不关心政治但同情弱者，正直善良充满爱心，有肝胆义侠风范，当然也有爱钻牛角、爱冲动的毛病。于公于私，这个局长非马伯雄莫属。
　　马伯雄糊里糊涂上了任。摆在案头的是１９３１年国民党“四大”确定的“三民主义”教育宗旨及实施原则与方针，其中的条条框框很多，如确立道德规范，建立教科书编审制度，严令不能放任学生参加政治斗争和社会斗争等，马伯雄对此也是赞同的。
　　“伯雄，恭喜你荣升局长。”万仙如跑来祝贺，说。
　　“不觉得庸俗？”马伯雄问。
　　“教育乃国之根本，育国之栋梁，兴邦乃之安定也。祝贺你走上如此重要岗位，咋说庸俗？”“你还一套一套的，说，有何事找我？”
　　“我给马局长三个建议，一个是力争在你的任期内，恢复三民二中，米脂堂堂文化大县，竟连一所中学都没有，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第二个是加大乡村农民教育力度，传统文化的根在乡村，道德和理性的根也在乡村；第三个是增加各学校的自主选学课程，我们的课外阅读倒退成了啥，‘五四’运动以来的新思维和新思想，教材里看不到一点影子，看到的是国民党的老一套，总不能用一套教材一以贯之吧？”
　　“你是想继续办杨家沟那样的夜校，在学校里传播那种思想？仙如，歇歇吧，这事弄得我是筋疲力尽了。”
　　“好吧。对了，光顾祝贺你，倒忘了大事。把马苗找回来了吗？”万仙如问。
　　“一言难尽。”马伯雄说了大概。万仙如说万向明躲着你，这是他的一贯风格。马伯雄说，躲倒是无所谓，我是担心离开了巴特尔，他们会走投无路。
　　“以我对弟弟的了解，他的脑子和花花肠子够用，生存不会出问题的。”
　　“但愿如此。”马伯雄苦笑着说，心里想最担心万向明的花花肠子动了，就没马苗的好果子吃。
　　“马老师，我要讨教问题。”王玛丽说着，连门也不敲，一步跨进来。
　　“请你出去，老师们的事还未说完。”万仙如也毫不客气地说。见王玛丽依然原地不动，又说：“没听见？请你出去等。”
　　“我不，就不，这是我爸的县政府，要出去，你、你出去。”王玛丽说着，声音有点抽泣。
　　“万老师先请回，其他事我们改天再说。”马伯雄出面调解道。他要息事宁人，不愿意两个女人在他办公室里发生争执。
　　“你咋不去上学？”见万仙如大度地出了门，马伯雄问王玛丽说。
　　“您不知道，我前年就在西安教会学校毕了业，来了米脂无聊，是为打发时间才去东街小学的。现在又毕了业，再和下届一起上课，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咯咯。”王玛丽说着，开心地笑出了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