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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4月20日
用时代精神和现代意识激活文化与传统
中国人的大局观(连载78)
○ 穆涛
  刘邦起于草莽,打天下的时候和手下称兄道弟,不太讲究上下级之间的规矩。登基做了皇帝之后,一些老部下,尤其是身边的近臣,仍然不讲礼数,酒后拍肩膀,甚至瞎胡闹的醉态之事时有发生,刘邦为此深感头疼。“群臣饮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上患之”。叔孙通上奏说:“大户人家讲究规矩,大国更应该重视规矩。上古的圣明君主,比如三皇五帝都有各自的礼仪,把臣子的行为规范在制度的笼子里。我是一介儒生,什么也做不了,给您制定一套朝廷礼仪制度吧。”之后叔孙通奉旨组建了一个近百人的工作班子,以自己的三十位儒生弟子为基本,再挑选部分懂点文化的官员,在长安郊外,从起草制定到实际操练,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一套秩序分明又简易可行的朝礼仪程正式出台。汉七年长乐宫落成,举办十月朝会(汉初沿袭秦历法,以冬十月为正月,十月朝会相当于新年大典),这套朝礼仪程得以首次实施,在司仪官的旗帜和号令引领下,诸侯及六百石以上官员(相当于司局级)依次入宫上殿,文武臣属分列就班,依职序层级向皇帝贺朝,井然有序,蔚然大观。朝会结束后,刘邦感慨着说:“我到今天才知道做皇帝的尊贵。”叔孙通自此受重用,拜为奉常,即太常,是主管国家意识形态的重臣,位列九卿之首。汉九年再拜为太子太傅,做太子刘盈的老师。刘盈即位后,叔孙通得以进一步推行“把规矩挺在前面”的多项制度建设。刘邦从汉五年即位,到汉十二年去世,从公元前202年到公元前195年,实际在位七年,他自己没有文化,也反感儒生,但他开启了重规矩、建制度的先河,为终汉一朝尊崇儒学、构建礼仪之邦的文化生态夯实了基础。
  有一种史家看法,认为汉代的文化复兴受益于一个前提,就是刘邦去世早,仅享年六十二岁,如果再活个二三十年,以他的粗鄙性格,不知道会把国家折腾成什么模样。这种观点不太厚道,再说历史也不允许假设。
  反粒子
  先说个老故事,或许叫寓言更恰当些。其实,寓言就是下潜了深度的故事。
  这是关于老子和孔子观念之争的故事,很难得。
  背景是春秋末年,主人公是一个陕西人,依当年的身份叫秦人。秦人姓逢,逢家有个儿子小时候是神童,早慧,但长大以后却患了“迷惘之疾”,“闻歌以为哭,视白以为黑,飨香以为朽,尝甘以为苦,行非以为是。意之所之,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无不倒错者焉”。小逢得的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病,是思想病。老逢很着急,打听到鲁国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君子”,是专治这种病的行家(故事里没有明说,估计指孔子),就带着小逢出国看病。途经陈国时偶遇老子,有病乱投医,先请老子给瞧瞧。老逢这个人身份不低,至少是重量级公务员,可以随时随地约见大腕级文化人。
  老子了解了小逢的情况后,对老逢说了一通别开生面的话,对今天极富启示。老子开门见山讲了两层意思。第一层是诘问老逢,你凭什么判断这种情况是病呢?如今天下普遍“惑于是非,昏于利害,同疾者多,固莫有觉者”。这句话很厉害,如果是病,也是社会流行病,是通病。如果不是人病,那一定是社会病了。如同今天评判社会百态的那句话,价值观混乱,导致社会认识底线和道德底线下行。
  老子讲的第二层意思是:一个人价值观迷惘了,对一个家庭不算什么。一个家庭迷惘了,对一个村子不算什么。一个村子迷惘了,对一个国家不算什么。一个国家迷惘了,对整个世界不算什么。整个世界迷惘了,那也是一种社会大同。如果天下人都和小逢一样,你老逢就成了迷惘症患者。老子的结束语是,我这种认识“未必非迷”,但我知道,鲁国那位“君子”,是迷惘的集大成者,根本帮不了你儿子,趁着还没走多远,给盘缠留点面子,节省下来打道回府吧,“荣汝之粮,不若遄归也”。
  《列子》里的这个故事没有下文,也没有交代老逢去没去鲁国。好寓言的价值,就在于激活认识领域的多种可能。
  反粒子是现代物理学里的一个概念,我对此一窍不通,从课本里抄来一句释词:“在原子核以下层次的物质的单独形态,以及轻子和光子,统称为粒子。……所有的粒子,都有与其质量、寿命、自旋、同位旋相同,但电荷、重子数、轻子数、奇异数等量子数异号的粒子存在,称为该种粒子的反粒子。除了某些中性玻色子外,粒子和反粒子是两种不同的粒子。”一位学物理的学生告诉我:粒子和反粒子是20世纪30年代人类对物质的认识成果,90年代之后有了延续,又捕获了反物质。粒子和反粒子都是正常的物质存在,却是两种存在方向。粒子和反粒子相遇的话,就可怕了,二者湮灭,产生核反应,释放出极端能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