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是周王室肇基之地,也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素有“周礼之乡”“青铜器之乡”的美誉……当然,也是《扶风传》作者吴克敬先生的故乡。风先生从《诗经》里走来,是《扶风传》中的精魂,亦是作家的代言人。他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出入自由,“来时一阵风,去时风一阵”,作家是他的信徒,在书中无处不向往着成为风先生的样子——“我愿意自己生出一双翅膀来,以他为依托,扶风而起,向着九天振翮飞翔……”
风先生将扶风的人和事全部联系在了一起,或许除了风先生,再没有谁能将扶风历史和当下的人、事如此紧密自然地联系起来。从这个意义上说,《扶风传》是一部有关扶风的传记,也是一部关于时间的记忆之书,为时间长河中扶风的各色人物、英雄立传。博尔赫斯曾说过:“时间是一个根本之谜,空间并不重要。你可以想象一个没有空间的宇宙,比如,一个音乐的宇宙。时间问题是一个真正的问题,时间问题把自我问题包含在其中,因为说到底,何谓自我?自我即过去、现在,还有对于即将来临的时间、关于未来的预期。”作为时间代表的风先生从“历史深处走来”,书中所有的人、事被他牵引,故事也在他的注视下衍生、展开。
对于当下的技术来说,任何空间都可以通过技术链接并进行通联,但在时间领域,还达不到。《扶风传》中的风先生有着超强的记忆,不用翻书,亦不用电脑搜素,就能滔滔不绝地讲述任何时间上的任何人和事。书名《扶风传》看似在为扶风立传,实则也是在为古老的周原大地立传。吴克敬在书中很多次写到了这块土地:“我们古周原上的人家,谁家里添了人口,家里的老人依例要做一个装满‘黍’与‘稷’的小枕头,给小小孩儿枕呢。”“生长在古周原上的我,在故乡参考了许多次的引龙活动。”可以说,在《扶风传》一书中,作家通过风先生,让那些在时间中失联的人和事都有了新的关联。如风先生自己所说:“有些不能忘的事、不能忘的人,正好活在你的书写里。”
风先生随时都可以诵读《诗经》中任何一个篇章。我们知道,《诗经》几乎囊括了当时社会的各个领域,是中国文学的“源头”之一。《扶风传》将神话、历史、地理、传说、民俗以及作家本人的个体经验融为一体,讲述关于扶风的前世今生,可以说这是一部关于扶风的百科全书,它打通了时间与空间的转换。从姜嫄氏、后稷、公刘、周文王、姜子牙、穆天子到师旷、班固、班超、班昭、马援、马融,从后河窦氏五皇后到扶风豪士与李白、汪伦、杨贵妃、苏轼、张载、王纶,从双“青”会、老婆会、河灯会到青铜器的出土和研究,风先生或是讲述者,或是亲历者,或是见证者,将扶风历史、现实、想象与文学之间任意切换,从不同角度呈现扶风。在这个过程中,作家的个人经验也逐渐融入其中,同时让渊博的风先生成为旁观者,见证着作家的所见所闻所感所作,亦证实了英国历史学家卡尔所言:“历史是现在与过去之间永无止境的问答交流。”这样的书写,让读者有了一种全新阅读体验,也让作家本人在通往未来的写作中寻找到了一条新的、充满无限探索的路径。正因如此,书名《扶风传》历史、文化的意蕴便跃然纸上。
除了《诗经》,《扶风传》三十二章中还涉及了《周易》《周礼》《穆天子传》《竹书纪年》《老子》《论语》《庄子》《山海经》《说文》《史记》《汉书》《淮南子》,等等。这部作品完全称得上是关于中国文学的记忆之书。这本书让记忆中的中国文学又处于一种动态的交流之中,让历史和时间在无数细节中精彩纷呈。在时间的记忆中,风先生是抽象的形象,但作者并没有陌生化这个形象,反而将其实在化、具体化在真实的情绪、触动、感悟之中。正如李敬泽所言:“我们的历史乐观主义往往是由于健忘,就像一个人只记住了他的履历表,履历表记录了他的成长,但是追忆旧日时光会使我们感到一切都没有离去,一切都不会消失。”事实上,记忆从来未曾离去。《扶风传》在形式上的突破,是因为作家本人智慧和深刻思考的一种新的认知,代表着作家这个创作阶段的真实流露,化身风先生,让风先生为其代言并说话;某一时刻,或许也会被风先生附体。
可以说,《扶风传》讲述了扶风乃至古周原的过往与当下,是一部时间的虚构之书,又是地理空间、维度的实在之书。我觉得,《扶风传》只是“风先生”系列中的一部,或只是其中的引言部分,未来我们会看到吴克敬先生更多关于风先生的阐述,正如他在后记中开头所说:“世无天才,更无长生不老者,但风先生是。”我同样坚信,吴克敬正在为中国当代文学书写着一个全新的人物,那就是属于我们的“风先生”。最后,借用风先生一句话来结束本文:“《扶风传》是本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