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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3年12月22日
树皮的倾诉
○ 张新路
  再普通不过的一棵树,将手掌放到树皮上,一股自然的粗野的质感如电流般传过整个身子。普通的树皮,为何触摸起来令人如此印象深刻?
  我猜一来是自然最初的质感,一种最原始的触感,与自然亲密接触给人以最原始的慰藉。二来虽然每天都看到树,但从来不曾与其接触,只是远观,因此失掉了对于自然的直接印象,抚摸起来的时候,恍然如同进入了另一个维度,那个维度里,自然还没有因为人类而遭到破坏,人与树之间的关系如此紧密,互相依附而生,那是一种对于自然、未知的敬畏。
  抚摩粗粝的树皮,仿佛随着树的根茎触碰到了深埋的泥土,沿着枝桠仿佛能够触碰到天空。树皮不仅仅是树的表层,它镌刻着时间的刻度,酝酿着自然的劳动,那是一种别样的力量,一种沉默的力量。它不声张,只是将根愈扎愈深,衰老得悄无声息,好像它只是在完成自然赋予它的使命,只是生长,静默而有力。
  粗野的树皮质感令我恻然,已经多久没有回到大自然的怀抱中了?有多久只是抱着到此一游的态度游历美景,却不曾动用哪怕一分额外的力量来将其尽收眼底、融化在身躯中?在抚摩树的表皮的过程中,仿佛真正和树融为一体,和自然不分彼此。正是这种“归属感”,打破了日常生活中对自然的疏离感,猛然跳脱到它的维度,因此格外令人耳目一新。
  老旧的树皮,以另一种方式告诉我们它曾经历过多少岁月的雕刻,又经历过多少风雨的摧折,那如同大地一般龟裂的褶皱,宣告着它比我们要更为坚强,它还要继续经历衰老,继续经历坎坷的折磨,直到人将其杀死的前一刻。
  人应当像树一样忍受外部环境给予的磨难,风霜将其皮肤变得干裂,布满深刻的褶皱,却依然坚强屹立不倒,那应该是怎样一种伟大的存在?那干裂的皮肤,象征着坚忍和不屈不挠,抚摩它,就像摸着老人干瘪的手掌。去聆听它委婉曲折的故事吧,聆听它一路是如何走来,又克服了什么样的艰难,去聆听它的心跳、它的沉默,那是一种原始的求生欲望,一种生存在大地间茁壮成长的无法磨灭的意志。
  触摸树皮,仿佛听到很远的天边传来的声响,厚重而悠长;又仿佛嗅到了久远的气息,穿越时空的洪流,在此地芳香;还有那从远古传来的讯息,在穹顶之下穿梭、跃动,终于落在脚下的泥土之上,和着周身的空气共振、鸣响着,慰藉人干涸的心灵。
  我想与它对话,询问它是如何走过来,又准备前往何处。我渴盼着倾听它的诉说,告诉我们人也应当像它一样生长,面对生存的磨难应学会坚忍。我期待着聆听它的告慰,我们便从此不再害怕未来的路。
  沧桑的老树,请你原谅我的无知,我将像一个老朋友一样,伫立在你的旁边,所以请你教会我如何穿越狂风骤雨,又如何越过十里冰封走向那温暖的春。跃过寒冬,我知道春已经等候多时,正在埋怨我的姗姗来迟。
  到时候,我必将用我那从冷冬中磨砺过的粗粝褶皱的手掌再次将你抚慰,告诉你我来时的路,也将告诉你我要去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