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９
　　万向明在榆林营救马伯雄，他万万想不到，胞兄万星明也在遭牢狱之灾，被关进了包头的牢房里。万星明是一走进包头城就被抓的。那是一个蓝蓝的天上飘白云的后晌，万星明进到包头城，眼前繁华的景象，一洗十来天的舟车劳顿。平展展的城郭，数不清的房屋，熙熙攘攘的街头，人多车多店铺多，饭馆更多。“河套面大王”饭馆飘出的肉香，唤醒了他的味蕾。相比一路的凉水拌炒面，他太期望热乎的羊肉面了。
　　天下的饭馆都一样，出入的人衣着光鲜，围着的人衣衫褴褛，门口的那些讨吃者，让万星明心生怜悯，他从兜里摸出铜板放到只有一条腿的娃娃手里，招惹得讨吃者蜂拥过来。他闪身进了饭馆，要了碗羊肉和白皮面。店小二端来脑袋大小的老碗，喊着客官羊肉面来了，香醋，葱花，辣椒，芫荽，您请慢用。万星明胡乱调了一下，嘴巴吧唧作响，吸溜下肚，浑身冒汗。
　　“掌柜的，行行好，讨碗面汤。”一个瘦骨嶙峋、脏兮兮的老汉，拉一条细长的打狗棍，捧只破瓷碗，身子探进饭馆哀求道。
　　“出去出去，讨吃得要翻天了，你见过哪家的面馆给喝面汤？”伙计呵责着，往外推老汉。
　　“我快要死了，行行好，喝上一碗。”老汉的哀求，低弱无力。
　　伙计偷眼看柜台打算盘的掌柜，低声道：“不是我，是掌柜不让给喝。”
　　老汉像一株草软软地倚在门上，固执地摇着破碗。听得出，是绥德米脂一带口音。万星明寻思该为老汉做点甚，突见掌柜闪过来，大骂着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使劲一戳将老汉推倒在门外。借光，借光。厨房里出来一个胖厨师，两只肉乎乎的手端着热腾腾的面汤锅，摔倒的老汉忙爬起，和众乞丐一起高举破碗，流淌出期待的眼神。
　　“请师傅手下留情，留下面汤。”万星明眼见面汤要泼出去，快步撵上去，道。说时迟那时快，胖手一扬，白花花的面汤在地上腾起巨大的热汽。“驴日的货！”怒火中烧的万星明再也忍不住了，飞起一脚踢翻胖厨师，飞身骑上就是几拳。“外路人是不想活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掌柜带众伙计冲了出来，对着万星明挥舞着擀面杖和烧火棍。
　　来呀，老子憋屈着呢。打架，万星明是毫不胆怯。一道黑影闪过，“咣当”一声，擀面杖重重砸到万星明的头上，殷红的鲜血淌在面颊。万星明把血用手一甩，夺过擀面杖抡起，掌柜号叫着倒地，众伙计连连后退，乞丐们拍手称快，整齐划一地敲打起碗筷，为好汉加油。
　　“嘟嘟”的警笛声响起。好汉快跑，黑狗子来了，乞丐们喊叫着。才不跑呢，我好汉做事好汉当！万星明索性席地而坐。掌柜一骨碌爬起，对警察说快抓这坏小子，他吃霸王餐还打我。警察蜂拥而上将万星明铐住。
　　“是他们欺负讨吃要饭的。”万星明挣扎着，争辩道。
　　一警察三角眼一瞪，对他的后背就是一棒，说不懂规矩的东西，敢在包头地儿耍横，马勺饭伺候。又吼叫着乞丐们让滚一边去。眼睁睁见好汉被带走，乞丐们也无人敢吭声。
　　天下的牢房都是铁门无窗，万星明暗无天日待了两天，似一只困兽不停地闹腾，警告无效后，狱警给他断了顿。浑身乏力的他只能蜷缩在角落，任凭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铁门打开，走进身着蒙古服的汉子。他身材魁梧，黝黑的脸上泛着油光，手里提一条羊腿和一壶烧酒。狱警对汉子说可要小心，这小子就是只狼。汉子向狱警道了谢，坐到万星明身旁，咬开酒壶嘴子倒银碗里，说喝点自酿的“草原春”。万星明也不问汉子是谁，咕嘟喝个底朝天。汉子笑了，喜欢他的不客气，说你也不问我是谁，为何给你送酒肉？
　　“还用问吗，你一定是好人呗！”万星明大大咧咧说。“这么自信啊，就不怕坏人给你下毒？”“下毒？包头我初来乍到，与包头人无冤无仇。至于面汤官司，也不至于下毒吧。”汉子心头滚烫了，思忖万家儿子和老子不一样，他自报家门道：“我叫巴特尔。”手撕羊腿要送嘴里的万星明一愣，惊喜道：“原来父亲让我找的就是你！不好意思，我没找你，你却找到我了，还是在这种地方，哈哈。你是咋找的？”
　　“万公子为碗面汤怒打‘面大王’，英名在包头和草原上传开了，登了报纸。你练过武功吧！好身手，‘面大王’伙计两人骨折，掌柜伤了胳膊，他们要求法院重判你，要多赔银子。”
　　“哼，赔泡屎。他们那是没人性。稠稠的面汤宁可倒掉也不给穷人喝。”提起“面大王”，万星明气就不打一处来。“老弟做得没错，包头的舆论也在支持你。”“打官司我不怕，就怕官司不知猴年马月了结，耽误了父亲安顿的事。”万星明想到家里等着用钱，心事重重了。“官司估计很快的，政府受不了报纸整天讨论，任丢包头城和包头人脸的事不断发酵。你家苏鲁克的账算好了，就等你出来拿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