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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3年08月18日
陕北的酒局
○ 冯建军
  闻而不得其香,品而不知其味,天生与酒无缘的我,因缘际会,从关中来到榆林工作。听闻了榆林人喝酒的豪爽、大气和无酒不欢的酒风后,我立马就犯了难,暗想这以后在酒场上咋过?
  上班伊始,单位举行欢迎会,酒桌上上司给我敬酒,我说不会喝酒,他生气地说:“大后生不会喝酒还想提拔,门都没有!”听闻此言我就想仰天长叹:完了!完了!不远千里跑这来,咋遇上这么个上司,不看能力看酒力?
  自己在酒桌上既不会喝,也不会说。别人打关走圈、吹牛划拳、行令畅喝、酒曲唱和,红火热闹是他们的,我就是这欢闹场合中的寂寞,常常自觉无趣。喝不了酒,聚会的时候,大家也就不愿意叫我,慢慢地,我就和同事们缺少了酒场的乐趣,总觉得始终没办法融进本地人的圈子。
  于是,我就想做出一些改变,多少喝点,场面上支应一下。上了桌事先声明酒量小,喝不了多少,意思意思就行。然后,听从行家建议,吃饭前先喝一杯酸奶,美其名曰:给胃铺个塑料袋,打把保护伞。铺垫和准备工作做完,那就开喝。一上桌,就身不由己,按规矩来,三杯开场酒入肚,尝不来杯中酒香,只觉火辣辣的液体,一路流进,辣舌、辣嘴、辣喉、辣胃,四辣俱备,五脏皆烧;胃里翻江倒海,酒气直上云霄。
  在陕北的酒桌上,开局你端起了杯,就别想着放下。三杯入场酒过后,按主次位开始打关敬酒。敬酒者敬一碰一,一位敬酒者面前,你就得喝两杯酒。更有甚者,敬二碰一,或者直接端一盘六杯酒来敬,美其名曰:敬你个全套,福禄寿喜财运,似乎喝完这六杯酒你就洪福齐天,鸿运绵长!不喝,那福禄寿喜财运就会绕着你走,不光顾你。一圈关应下来,按敬一碰一的喝法,十人的场就得十八杯酒下肚。
  面情软,不懂拒绝的我,在各种劝酒词的轮番鼓动下,在连说带唱的劝导下,在循循善诱、温水煮青蛙式的一番番敬酒中,一杯又一杯,酒入愁肠灼喉蚀胃。这时候脸红脖子粗,耳烧脚步浮。由最初的欲阻难推到来者不拒,什么酱香、浓香、清香、凤香,倒进嘴里麻木无味,喝进肚中翻江倒胃,每一杯酒犹如投进胃中的炸弹,时刻有引爆岩浆的危险。
  举杯若千钧,入嘴似火烧。再遇见二轮敬酒者,赶忙认怂求饶,说我不行了,不敢再喝了。敬酒者排侃道:“男人不能说不行,啥时候都得行。”我说:“那我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敬酒者还是不依不饶:“我们多年的老关系,你好意思意思意思么,一意思就弄得没意思了。”我就被这意思,又意思进若干杯。这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翻江倒胃的火龙直冲而出,捂嘴急撤,顾不上风度、管不了文雅,摇摇晃晃直奔卫生间,让呕吐的巨浪一泻而出吧!直到把胃里吐了个干净,还在干呕不断。脸色也就由最初的红通通,变得蜡黄蜡黄,像大病了一场一样。
  大家丝毫不受我直播的影响,喝酒已进入白热化。摇骰子、划拳、吹牛、炸金花、行令、玩游戏捉对厮杀,喝不醉说明没喝好,喝不吐说明没喝到位。酒量大的打了一关又一关,全面覆盖加重点关照,就看谁先撑不住。喝多了缓缓再战,直播了吐完再来。喝醉的姿态万千:有一声不吭趴在饭桌上睡的;有摇头晃脑说个不停的;有舌头僵硬说话含混缠着还要继续喝的;有哭的;有笑的。仿佛酒有魔力,让一个个本来很正常的人在酒精的加持下都魔怔了似的,胆也大了、话也多了、行为也不羁。人常讲:酒后吐真言,酒后现真性。一杯酒,豪情满怀;两杯酒,大话西游;三杯酒,情深义厚;四杯酒,热泪盈流。酒逢知己千杯少,天涯海角任神游。最后喝得天昏地暗,空瓶横七竖八,走路七扭八歪,送了一遍又一遍,握完手再握,送走了又回来。
  第二天醒来,回想昨天喝酒的场面,只能记得一些片段。就觉得干呕得肺都疼,吃饭没胃口,头晕脑涨。暗暗发誓再也不喝了,为啥要把自己喝得这么难受,吃了一肚子美味,喝了一肚子美酒,最后吐得一塌糊涂,吐得肚子空空如也,难道喝酒就是为了享受这把正常人变成不正常人的过程?
  有些人说,吃饭不在于吃的什么饭,喝酒不在于喝的什么酒,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吃饭喝酒。三五好友,一杯酒一生情,志同道合,小酌怡性,畅叙友情,怡然自乐!一群陌生人,初次相识,一杯酒拉近距离,海阔天空,成为朋友。酒是交际的媒介,酒是人性的试金石,喝酒看性格,酒品即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