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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3年08月11日
蝴蝶酥
○ 李景怡
  前不久,我和幼时的玩伴相聚。
  我们都已上了大学,学着不同的专业,虽然仍在一个城市,见面的机会却寥寥无几。她在城北,我在城南,即使我们有心,学校里各种繁琐的安排也让人抽不开身。以至于满满当当的一个学期下来,竟然只有放暑假前的几天有空在一起小聚。
  以往每年暑假,我们总会去对方的家里住一段时间,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从早疯玩到晚。那时候并没有手机和各种电子游戏,我们仅仅是玩着简单的扮家家酒,以某个动画片或电视剧为背景,给自己取名字,融入到自己的角色里,有一次我俩还为谁当公主谁当女王而争吵不休,扬言要绝交,却在五分钟后和好如初。就是这样的游戏,我们往往都要玩到凌晨一两点还舍不得睡。那些充满童趣的日子都让我们无比珍惜和怀念。
  所以见面那天我们很激动,约定要彻夜聊天聊八卦。上了床以后我迫不及待给她展示我的新游戏,并煽风点火希望她和我一起玩,在我一番激情澎湃的推荐下,她却轻轻皱眉,说,“我现在还在玩橙光游戏呢。”
  我先是一愣,随后脱口而出:“那是多少年前我带你玩的啊,你现在居然还在玩?”
  她笑着说,“一年级还是二年级的时候,你来我家,带了一大包蝴蝶酥你记得吗?那会你家附近新开了糕点铺,你带了满满一包来和我分享,我第一次吃蝴蝶酥,真的特别特别好吃!你骗我说,还有一种叫蜻蜓酥的糕点,比蝴蝶酥好吃,后来我见了每一家糕点铺都去问有没有蜻蜓酥……问了好几年都没找到,才知道你当时是骗我的。”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啊……确实,可能当时是逗你玩来着,谁能想到你真信了啊。”我约摸回想起来一些当时的场景,然而实在太久远,记得并不清楚,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她作势要打我,在快要打到我的时候被我躲开,顺势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了不满的小表情,嘟嘟囔囔道:“你总是这样!小学时你跟我说,有个特别帅的组合叫exo,让我一起看,给我介绍每个成员。结果下一次见你,我跟你聊exo,你却又喜欢了另一个组合。橙光游戏也是,小时候你带我玩,我觉得可新奇了,到现在还在玩,结果你自己不玩了;还有你给我推荐的电视剧,我好不容易把五季都追完想跟你讨论剧情,你又跑去看日本动漫了!真过分啊你,每次都带我入坑,结果我一到坑里,你就出去了!”
  我没有再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她的指控,说实话,我有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回复她这段话的好。我比她要大一岁,我得到的资讯,玩到的游戏,萌发的思想,都比她要快一步。从小到大,每一次见面都是我在源源不断地给她介绍新事物,而她则是惊叹并崇拜着这一切。我从没想过,一袋蝴蝶酥,一个随口的玩笑会让她记那么久。这时我才惊觉,一直以来我都以一种傲慢的姿态开启她新世界的大门,而她努力追赶着我的脚步期待与我并肩同行,却始终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这梦困住了她,数年以来仍然玩着那老旧的游戏,而我,我是带她入梦的人,却残忍地抛下她一个人在这里,而后转身潇洒地离开,去奔向另一个崭新的世界。
  正在我思考如何回应的时候,她却已经说起了旁的话,无非就是聊学业,聊未来的工作。我们还为到底要不要考公考编而起了小小的争执,她说考编好,我说考编不好。争到一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开始打哈欠。这时我看了一眼时间,才十一点零四分而已。苦涩和遗憾的情绪在这时突然膨胀蔓延,我清楚地知道,可以通宵玩耍,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的公主和女王早已彻底远去,而我与她,都已经变成无聊的大人。在以后满地鸡毛的人生里,我们再也不会有那样傻傻而纯粹的快乐了。
  十一点十五分,我们熄了灯躺在床上,我努力想要记起那些糕点的味道,却只想起来卖蝴蝶酥的糕点铺早早就倒闭了。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直到疲惫的困意袭来,我们互道晚安后睡着了。睡梦里似乎有许多画面闪过,却都记不起来了,就算记起来,应当也是没有出现蝴蝶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