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德彪个高体壮,春秀娇小秀气,他俩一个屋檐下过日子。郑德彪待在家,养鸟遛狗种花。春秀扛起了镢头锄头镰刀,满山跑。
“你家德彪有病?”村里人问。
“没病,和我生了两个娃呢。”春秀抹一把汗水说。
“都是你惯的,一个大男人,不干活,是男人吗?”
“锄头不称手,能换,男人不能随便换,凑合着过吧。”
追着晨阳的脚步,春秀一大早来到东山梁谷地,愣住了。谷地干干净净,地畔上堆着杂草。春秀见过抢吃抢喝的,从没见过抢着锄草的。春秀细细查看,满地都是黄胶鞋的脚印。村里也没人穿黄胶鞋,这是谁干的呢?春秀想不明白,就回了家。
“你去东山梁锄草了?”春秀问郑德彪。
“我闲得没事干了?”
“那会是谁呢?”不知是太阳晒了,还是走得急,春秀的脸红扑扑的。
郑德彪很久没见过春秀的脸红了,就多看了几眼,解开缰绳,遛狗去了。春秀坐在院子里洗衣裳,眼前时不时就冒出满地的胶鞋脚印。
锄完东山梁的谷地,春秀走到西山坡,糜子开始抽穗,她又看到了熟悉的胶鞋脚印。春秀撑破脑壳也想不明白,背靠在地头的老槐树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郑德彪遛狗,实在不讲究,全由狗的性子。那狗也是吃饱了撑的,这边追鸡,那边撵猪,或者仰起头,没来由地狂吠。
“能干点正事吗?”郑德彪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回过头看,是良厚。
“你在管教我?”郑德彪长这么大,除了爹娘,还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瞧你家春秀,又黑又瘦,都没人样儿了。”
“我看你是吃咸菜长大的,就爱管闲事。”郑德彪瞅着良厚看,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你可别后悔。”良厚撂下这句话就走了。良厚是乡政府干部,主动申请蹲点槐树沟,搞乡村振兴工作。
郑德彪感觉自己受气了,就去西山坡找春秀,想给她诉苦。春秀还没醒来。郑德彪走进糜子地,看见满地都是黄胶鞋的脚印。
郑德彪蹲在地畔,上牙咬着下唇,心里盘算,是谁给我家锄地呢?为什么要给我家锄地呢?郑德彪越想越来气,非要找到黄胶鞋的主人不可。他瞥了一眼还在酣睡中的春秀,飞也似的下山去了。
偏巧,良厚就在河滩地锄玉米。郑德彪不看良厚,目光溜进了玉米地,满地都是黄胶鞋的脚印。郑德彪顿时傻眼了,愣愣地站着,目光回到良厚的脸上。
“咋,找麻烦来了?”良厚笑着说。
“我……”郑德彪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心里不好受?”
“我……”郑德彪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脖颈。
不知什么时候,春秀已经站在郑德彪身后。她什么话也没说,朝着良厚深深地鞠躬,拉起郑德彪的手,回家了。
第二天,郑德彪上山了,肩上扛着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