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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3年07月05日
消失的梿枷声
○ 贺鸣强
  每当我回到故乡,路过村里的打谷场时,就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农业生产集体化时期,生产队打谷场上那一幕壮观的场景,好像就发生在昨天,震耳欲聋的梿枷声还在耳边回响。
  夏季的五六月份,山洼上种植的小麦一片金黄,微风吹来,真有“风吹稻谷千重浪”的迷人景色。小麦成熟后,社员们用镰刀割下,或背或担运输回来,麦穗向上栽立在打谷场上。瞅个晴天丽日的好天气,妇女们将一捆捆小麦整齐均匀地铺摊在场上。到了晌午麦穗晒干了,社员们将自己家里的梿枷扛在肩上,来到打谷场上准备打场。
  每次打场时有四五十个青壮年劳力,面对面地站成两行,每人双手举着一把梿枷,这排的梿枷落地,那排的梿枷举起。一上一下,一起一落,边打边上下左右慢慢地移动。整齐的梿枷齐刷刷地锤打在麦穗上,发出咚、咚、咚响亮而有力的声音,远至四五里路的地方都能听见。那场面节奏感和震动力非常强烈。浓密的灰尘在梿枷声中缓缓地在场内升起,笼罩在打谷场周围,随着轻轻的暖风慢慢消失;一粒粒小麦在梿枷的拍打下,如同一个个跳动音符,升起落下,升起再落下,打得小麦秸秆沙沙沙地作响。
  打梿枷的人有的上身只穿个背心,有的光着脊背。因为天气炎热再加上要使劲用力,所以人人满头大汗。穿着背心的背心被汗水完全湿透了,背心脱下能拧出很多汗水来,光着脊背的胸前背后都流淌着明晃晃的汗水,汗水把裤腰都能湿透一大圈,太阳照在脊背上油光发亮。每打一遍,妇女们用手翻一次,打上两三遍后,看到麦穗上没有颗粒了,就不打了。
  小麦打完后,大多数男劳力还要对秋田作物实行锄草、施肥等田间管理,有的搞农田基建去了,场上只留下三四个男劳力。留下来的男劳力主要任务是把麦秸秆捆绑好,背到放在农业社专门存放麦秸的草窑里,作为耕牛的饲料。再就是扬场。扬场时用木锨将小麦扬起,小麦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在微风的吹拂下,金黄色的小麦被均匀地散在空中,状如一条彩虹,然后再散落下来。而麦糠则像冬天的飞雪,纷纷扬扬地随风飘落。
  打谷场上剩下的簸箕活,由头戴羊肚子手巾的妇女们来完成。
  到了秋天,各类作物都相继成熟了。糜谷收回来了,高粱收回来了,各种豆类也收回来了,都放在打谷场上。收回来的各类农作物分类垒成一人多高的一堵庄稼墙,把打谷场的四周都围得满满的。场内再放不下了,就分期分批地再用梿枷拍打。秋作物的打法与小麦的打法相同,阵势相同,人数也相同,因为秋作物的数量要比小麦多好多倍,需要很多次才能打完。
  打场时由于各类作物摊铺的厚薄不同和每种农作物本身的柔软性不同,梿枷打下去,发出的声音也不同。小麦的声音是干巴巴硬生生的咚咚声,糜谷的声音是厚重而柔软的嗡嗡声,豆类作物的声音带有沙沙沙散乱的声音。
  整个麦收和秋收的季节,喧闹的梿枷此起彼伏,如果你站在山头上,还能听到周围好几个村庄打场的梿枷声。打场的时候,农民们虽然又苦又累,但心里十分高兴。
  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以后,土地等生产物资都分配到了各家各户来经营,过去那个壮观的打场场面再也见不到了。即使有打场声,也是单家独户零敲碎打。后来,随着退耕还林还草政策在故乡的实施,山山洼洼都栽植了枣树和其他树种,农民种植粮食作物的面积少之又少,可是到了秋季还能听到有些零星的梿枷声。再后来因为家乡的青壮年都抛农务工去了,农村只剩下年龄大的留守老人,在家的基本以枣树为主,不种任何粮食作物了。即使有人零星种点高粱呀谷子呀,数量很少,也不用梿枷了。
  打场的梿枷声,在我的故乡完全消失了,它已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