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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3年06月30日
茶瘾
○ 黎胜勇
  早起带干粮出门,我们一干人浩浩荡荡,爬过八里蜿蜒的坡路,来到秋山半坡唯一的人家,吴家屋场。这里相当于高速路上的服务中心,是我们砍柴路上歇憩加水的地方。渴了,直奔厨房,找瓢拿碗舀凉水猛喝。那年我可能是十四岁,初夏晴天,跟生产队的大人一起到秋山老林里砍龙头竹卖钱。那天吴家人正忙着炒制房前屋后林子里老茶树上采回来的新茶。刚走到院坎外,就有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同行多大人,主人将尚未焙干的茶,煮了一大锅。我们跟着大人被正式招待了。喝茶后继续爬坡的时候,就觉得舌面凉爽甘甜,喉咙里似有甜味儿的冷气自胸中悠悠飘上来。这个感觉,我记忆特别清晰,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自那天以后,我就爱上了喝茶!以至于嗜茶成瘾了。每见了新生的嫩绿茶芽,都要掐一片放嘴里嚼巴嚼巴,味道妙不可言。
  无奈身体有指标冒了尖,听人劝,近年且把老家亲戚所送太阳晒干野生绞股蓝当茶来喝。平日硬抗茶的诱惑,偶尔泡杯解解馋。
  久雨天晴,午后口干,喝水甚不管用,就泡了杯今年的新山茶。入口,久违的微甜口感,马上勾起了上述我少年往事的记忆。连续冲四泡喝清!到午夜,大脑里如清泉一样干净。翻来覆去,竟没一丝睡意。我早年有失眠的经历,无眠之夜,不看有故事的书,信手拿典籍来翻。
  早在今春三月一日,去了趟汉景帝阳陵博物院,看到编号十三的随葬坑出土了已被吉尼斯世界纪录认定迄今为止世上最早的茶叶!那无疑是西汉的宫廷茶。生在有着二十多万亩高产茶园女娲故里茶乡平利,老家广佛镇,有公司请当代著名茶专家在实验室里分析化验后,创研复原出了汉茶新品!冠名“秦汉古茶”。茶汤金黄色,是一款口感不错的发酵茶。
  翻成书于战国至西汉早期的《尔雅》,没有茶的记载。其注为“荼”的植物,显然是一种叶更阔的野菜。《博物志》载:“饮真茶,令人少眠。”郭璞在注《尔雅》中提到这条记载:“树似栀子,冬生叶。可炙作羹饮。然茶至冬,味苦涩,岂复可作羹饮邪?饮之令人少睡。张华得之以为异闻,遂载之《博物志》。”《博物志》注释里说“真”系“羹”之误。
  宋人张淏《云谷杂记》说:“饮茶不知起于何时,则魏晋之前已有之矣。但当时虽知饮茶,未若后世之盛也。”
  明代董斯张《广博物志》:“茶,古之不闻食,晋宋以降,吴人采叶煮之,名为茗粥。”
  《酉阳杂俎》记一故事。说元和年间,负责宫廷后勤的五品郎中陆绍,一日去长安城太平坊的定水寺看望表兄。陆绍去时,给寺院住持带了礼物。住持僧招待他品“新茗”。茶叙邀来邻寺院与陆郎中交好的僧人。邻寺僧人赴会时,顺带来一位姓李的秀才。陆郎中发现,茶童唯独没给李秀才斟茶,就问住持僧说:“茶初未及李秀才,何也?”僧笑曰:“如此秀才,亦要知茶味?且以余茶饮之。”邻院僧忙解释说:“秀才乃术士,座主不可轻言。”住持僧又说:“不逞之弟子,何所惮!”……据此可见,在唐代,一杯“新茗”,档次不够的客人,即使碰巧同场在座,也是不会被邀请喝到的。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汉以后,佛教在我国广泛传播。传说茶作为生活的非必需饮品,原是寺庙周边的野生植物。偶然被做晚课的小和尚发现,可以驱散瞌睡,才慢慢在寺庙里被采来煮而饮用的。然后,作为一种稀罕的招待品,分享到入寺的访客阶层,及至民间,当有一个漫长过程。唐人喝茶碾成末煮,故有茶粥之谓。宋代士大夫阶层喝芽茶,且比较普及。
  我年轻时在老家教书,学校就有茶园。春天,带学生采茶,我学会了手工炒茶,还首创戴干净手套炒茶。我自认为会品茶、善选茶。辨得茶的色、香、形,分得茶的好、中、差。后来干旅游,天南地北地走了一些地方。喝过红茶、白茶、花茶、乌龙茶、普洱茶、苦丁茶,喝过西湖龙井、黄山毛峰、太平猴魁、信阳毛尖,喝过擂茶、芝麻茶,但最终还是喜爱老家村里荒坡里的野生山茶。
  上班期间,每年春茶上市,必回老家购茶十余斤,放冰柜冻着。每天早起一碗,下午一碗。散步时手上捧着、出差时包里装着,几乎是茶不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