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年久失修,故乡的老房子,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健康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每当台风来临或大雨过后,八十岁高龄的老母亲便会坐立不安,忧心如焚地唠叨说,这么大的风,雨又这么大,那间老屋的瓦片,会不会被风吹掀,雨水会不会漏湿墙头流入屋里,水沟的积水会不会浸泡到墙脚?
于是,每每台风来临或大雨过后,母亲便迫不及待地吩咐我,回乡下去看看那间老屋吧。
每次我回乡下看了老房子的安危回来,母亲第一时间就会连连追问我,老房子的墙头被雨淋湿没有?房顶上的瓦片,被大风吹掀了没有?墙脚被水沟的积水浸着了没有?
当我把老房子完好无损的情况告知她时,母亲宛如听到了特大喜讯,格外欣慰,如释重负。
故乡的老房子,我识事时起,就已经屹立在那儿了。至于我家的老房子是哪年修建的,距今有多长的房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我的父亲母亲用心血和汗水,奔波劳碌半辈子才建起来的。
那个年代,生活在底层的村民,建房子,都是靠一身苦力和一颗坚韧向上的心。建一间泥砖瓦木结构的房屋,每一块砖,每一片瓦块,每一根木头,都渗透着无限的心血和汗水。
我的父亲母亲就是凭着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和顽强向上的意志,用心血和汗水,一块一块砖,一只一只瓦片,一根一根木头,把这间老房子建成的,为我们兄弟姐妹创下了这个安身立命的家园。
我对老房子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愫,这个曾经给予我安身立命和快乐的家园,久而久之便成了我心灵深处的一个永远眷恋的去处。
我家的这间泥砖瓦木结构的老房子,是由一座主屋和一座附屋、一座横廊和一堵围墙,围成一个二百三十多平方米的长方形院子。主屋和附屋坐北向南,横廊和围墙坐西向东。老房子先后哺育了我们一家七口,默默地见证了我家几十年来的酸甜与苦辣、悲欢和离合。
我的父亲母亲历尽艰辛建起了老房子,八十岁高龄的老母亲,曾不止一次对我们兄弟姐妹说起她和父亲如何艰难困苦建这间老房子的往事。母亲说,那个时候,父亲还在部队,她一个妇人,既要顾及我们兄弟姐妹的吃饭和衣着,又要去生产队开工挣工分,还要筹备建房用的一切建筑材料。她起早摸黑,拖着疲惫而又瘦小的身躯,到村后背的山岭上割草砍柴,然后挑到镇上卖,再用钱买建房用的木材。此外,还要自个儿去田里挖泥踩浆打砖。可以说,一切前期筹备工作都是母亲一手亲力亲为的。即便父亲后来转业到了一个边远乡镇工作,也很少回来帮忙,但对于母亲的艰辛,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有一次,雨过天晴,母亲一个人拉着满满的一车泥砖艰难而行。由于雨后的黄泥路的路面特别滑,母亲一个妇人,哪能把满满的一车砖拉上一个小陡坡啊,后来连车带人,退滑回到了坡脚下。母亲当时惊慌失措,怎么也把控不了那沉沉后滑的车子,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整个身子粘满了黄黄的泥巴。
身为女人的母亲,在那样的日子里,不得不像男人一样干着各种各样的粗重活儿。
老房子的建成,尽管遇到了重重的困难,但却始终阻挡不了父亲母亲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后来,母亲在回忆起这段艰苦的建房经历时,感慨着颇为自豪地说,人的一生总会经历一段特别让人刻骨铭心的苦难日子,但如果能咬紧牙关挺过去,日后的生活就会越过越好了。
母亲就是在故乡的老房子,生下我们兄弟姐妹七人的。老房子不但见证了我们兄弟姐妹的成长,而且还成了我们的生活乐园。
四十多年来,老房子见证了我们一家的艰苦磨难与悲欢离合,也成为了我们心中一个沉甸甸的历史见证。
如今,故乡的老房子里,只是孤零零地堆放着一些杂物,原来居住的每一个房间,都已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院子里的那棵黄皮树上,还有几只已经干枯了的黄皮果,茂密的树叶间挂着多个鸟窝。树根下,也早已被丛生的杂草所覆盖。剩下来的,也许就是我们兄弟姐妹那颗曾经纯真而青涩又伴着快乐的心了。老房子依旧是我们的乐园,依然是老母亲难以割舍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