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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3年01月06日
心 在 高 原
○ 高亚平
  李振良来自大同,大同古称平城、云中,历史上属于燕赵之地,燕赵多慷慨俊杰之士,大同亦然。古之不论,即以今言,就有许多英特人物,诸如文学界的王祥夫、曹乃谦等。李振良是画家,画家本属拈色弄墨之人,但其亦有古风。我是在其客居长安时认识的,一谈之下,颇觉心意契合,便来往上了,不想,这一来往,就是数年,且最终成了莫逆于心的朋友。
  闲暇时,我时常和李振良小聚,有时喝茶,有时小酌,有时散步,有时亦远足,但更多的时候,是一杯茶、一根烟,在他的画室清谈。谈读书,谈绘画,谈世相,亦谈彼此的生活、志趣。自然,也对他的作品评头论足。常见的情景是,他刚刚创作完一幅人物画,悬画于壁,正在自我陶醉间,蓦然发现了一处败笔,便嗒然若丧,自我贬抑一番,恨不得立即将其毁去。昔人是悔其少作,李振良则是悔其新作,其对艺术之严肃,对绘画之执着,之永不满足,让我敬重。
  是癸巳年的初夏吧,我因为单位事忙,一段时日里,我们没有见面。等再见到他时,我忽然惊奇地发现,他迷上了陕北民歌,不但在作画时情不自禁地哼唱,就是在外出遛弯时,也时常挂在嘴上,什么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呀,什么羊肚肚手巾三道道蓝呀,整天信天游不离口,开始还不断地跑腔走调,但不久,就唱得很有那么一点意思了。起初,我不明白是咋回事,后来,我见到了他的一批陕北题材的创作画,才明白了,敢情他到陕北写生去了。一问之下,果然不错,是和西安国画院的画家们到陕北体验生活去了,怪不得整天信天游不离口呢,原来是被黄土高原上优美的风土人情给迷住了。
  在我所认识的画家朋友中,李振良的画,我是比较喜欢的。这并非因为他曾师从刘大为、任慧中诸绘画大家学过画,师出名门,而是因为他的画确实好,画得深入,有他独具品质的一面。李振良的人物画总的来讲,属于新写实的一路,这一路的画家关注生活,关注当下,也关注生命本体,重视写生,强调以形写神,笔墨服从造型,但又绝不排斥写意。我们观看李振良的画,尤其是他青藏高原、黄土高原题材的人物画,无不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无论是转经的藏族老大娘,还是牧羊的藏民,抑或藏族妇女小孩,还有黄土地上头上扎着羊肚肚手巾的陕北老汉,都给人一种生命的沧桑感。画家用他那颗滚烫的心,用一管饱含挚爱、悲悯情怀的笔,纵横涂抹,细细刻画,把生活在青藏高原、黄土高原上这一特殊区域人们的生活,淋漓尽致地反映出来,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让人心灵深处受到震撼。从他的绘画中,我们能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艰难、苦难,但更多的是坚忍不拔,是一种植根于泥土上的顽强。一如黄土高原上的枣树,不惧风雨,不惧贫瘠,不管自然条件多么艰苦,生存环境多么艰难,春天依然发芽,夏天依然开一树香气淡淡的枣花,秋天依然结一树红艳艳的果实。
  从李振良的绘画中,我曾私下里思考一个问题,这就是他生活在雁北地区,那里属于塞上,有苍凉的讨饭调,也有果敢倔强、不惧生之艰难的人群,为何他要舍弃故土的生活,独独青睐于青藏高原、黄土高原地区绘画题材的创作呢?其实,原因很简单,画家画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用心、用激情去画。我向来以为,没有画家个人体温的作品,绝不是好作品。即就是笔墨再到位,绘画技法再好,也毫无意义。因为,这里面有伪的成分在,也就是无真情。而李振良的画作却不是这样的,他的绘画来自于民间,反映的是草根阶层的生活,且创作时,倾尽心力,饱含真情,故而作品才能鲜活起来、生动起来。即就是绘画过程中,个别地方笔力不逮,人物造型不准确,或者笔墨不到位,但仍然可感受到一种粗粝的美,也可触摸到画家那颗滚烫的心。从雁北地区的讨饭调,到黄土高原上的信天游,再到青藏高原上的诵经声,其间流动的是一股生命的激情,是画家一种无法忘怀舍弃不去的对高原的深情,是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关注、挚爱。
  李振良目下的绘画,早已过了发轫期,现在正艰难地行进在跋涉的路上,好在他很勤奋,很谦虚,相信俟之来日,定有大成。最后,作为朋友,我愿抄录老诗人鲁藜先生的一首小诗,与他共勉。“老是把自己当作珍珠,就时时怕被埋没的痛苦。把自己当作泥土吧,让众人把你踩成一条小路。”让我们踏踏实实,低下身段,共同做一抷泥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