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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2年09月16日
塞上柳
○ 刘坤
  初见“塞上柳”,是我在陕北当兵那年。河堤上、山沟里一棵棵黑色的树干,伫立在广袤的黄土地上,枝干细长,直立向上,我不知此树何名,于是向当地一葛姓大爷打问。大爷告诉我,这树叫“塞上柳”,它可是好东西,细枝能编筐织篓,可用来挑粮、运肥;躯干可建房打坯做木器;特别是它的根系,能把泥沙紧紧地裹在一起,防止水土流失。黄土地上不仅靠它来挡风固沙,而且一些手艺人将树枝编成筐篓卖钱补贴家用呢。
  大爷的一番话,使我对“塞上柳”肃然起敬,真没想到这看上去粗糙不起眼的“塞上柳”竟这样神奇。从此,我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仲夏时节,几个同乡战友相约一起郊游,去欣赏黄土高原那沟壑纵横的自然风光,去感悟塞上柳树奇特的魅力。
  一大早,我们背起行囊,扎紧裤腿,全副武装,沿着蜿蜒崎岖的山间小路进发。
  蓝天下,风轻云淡。大家哼着小曲,迈着欢快的步伐,挥洒着豪情,像脱缰的小马驹,又蹦又跳,释放着日常紧张训练的压力。忽然间,远方传来嘀嘀嗒嗒的唢呐声,声音由远而近,原来是遇到了当地老乡的迎亲队伍。队伍中男女老少笑逐颜开,两辆马车拉着新娘鲜红的嫁妆,与迎亲队伍中陕北汉子的白羊肚头巾相映成趣,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新郞穿着崭新的衣裳,头戴黑色礼帽,胸佩大红花,牵着一头瘦毛驴。毛驴背上驮着美丽的新娘,大红袍的新装,把新娘衬映得白净而清纯。看见我们这群当兵的,新娘有些羞涩,偶尔抬起头来瞧瞧,不时莞尔一笑,弄得大家都怪不好意思。迎亲队伍见到我们,唢呐吹得更加带劲,高潮迭起。望着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我不免有些伤感,我们这些远离父母亲人的青春少年,置身于异域他乡,何时才能有这么一天,热闹风光地迎娶自己心爱的人呢?
  后来部队要办一个宣传刊物,我负责创刊,在取刊名时,大家集思广益,提出了许多刊名,总觉得不如意。偶然间,看见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那张郊游照片,那次经历在我脑海里浮现,我喜出望外,于是提出将刊名定为《塞上柳》,并说明了喻意,编辑部同仁一致赞同。后来《塞上柳》成了部队政治文化宣传工作的阵地,为部队培育“四有”军人、宣传官兵爱军习武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因工作关系,我调离了陕北,《塞上柳》也因种种原因而停刊。
  《塞上柳》从创刊到停刊,已记不清办了多长时间,办了多少期,但刊物在官兵的心目中却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办刊期间,官兵踊跃撰稿,把基层“爱岗敬业练精兵,苦乐年华抒豪情”的斗志和热情跃然在《塞上柳》刊物上。刊物虽小,却包罗万象、生动活泼,将知识性与趣味性巧妙地融为一体,独具特色。既有新闻、诗歌、散文,也有经验交流和人物报道,深受官兵的喜爱。每出一期,部队干部战士都争相传阅。
  每当新的一期刊物出版,我和编辑部的同仁们就非常有成就感,心中那种高兴劲难以言表。
  一晃几十年过去,塞北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至今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令我难以忘怀。
  去年春夏,我有幸去老部队故地重游,去寻找往日的记忆。
  汽车沿着西(安)榆(林)高速飞奔。一路上,我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一进陕北,瞭望车窗外,映入我眼帘的是原上的那一片片绿,在阳光的照耀下,郁郁葱葱,往日的沟壑被绿色植被所覆盖,荒漠变成了绿洲;路边那一排排柳树,伸展着枝叶,在微风吹拂下摇曳,犹如排列整齐的战士欢迎老兵的归来。到达部队驻地,我极力寻找当年与我交谈的那户人家。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老乡接待了我,他是葛老汉的儿子,如今当上了村支书,他告诉我:他父亲十几年前已去世,村上以柳树为原材料,办起了企业,引进新技术,将柳条深加工,柳条在能工巧匠们的手下,编织成一件件工艺品,远销全国各地,效益非常好。
  每当拿起那一件件工艺品,我就会想起黄土高原上的“塞上柳”。它虽不像苍松翠柏那样挺拔伟岸,却有苍松翠柏的精神品质,不惧风雨,傲霜斗雪,顽强而坚韧,从不向大自然屈服,这不正是塞北人的精神品格么。
  我爱塞北,我爱“塞上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