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恒能引动我的,唯日月星辰之姿,山川湖海之美。”——题记
曾在不经意间读到海子的《九月》,读到“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的句子,远方草原带给我的一种神圣感扑面而来。蓝紫色的苍穹之下,无际的碧草丛中,一位揣着心事的诗人迎着微风踽踽独行。这样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久久停留,愈是揣摩愈觉意味深长。自此,我爱上了这位诗人,草原之景更是成为我永久不能释怀的执念。
因一首诗而开始一段旅行,这是我所能想到最诗意的事情了。摊开中国地图,祖国山河的每一处胜景都尽收眼底。在众多美景中,位于东北端的呼伦贝尔熠熠生辉。将近四千公里的路程,反而使我愈加下定了决心。
终于,在八月末的一个清晨,怀揣着一颗急切的心,我踏上了远行的列车,与诗人的足迹一起,追逐着秋天的脚步一路北上,不像是去欣赏心驰神往的美景,更似是去奔赴一场与久违老友的约会。
三天之后,我如期踏上了这座被草原拥着的城市。曾无数次地想过,草原的壮阔是否会让我在亲眼目睹的那一刻泪落如雨。我坚信,那别致的风景定能使我感动到此般境地。驶在路上,才发现天地间处处是风景:碧蓝的湖水与天空共色;云层高低错落有致,一团团,一片片,由此产生了明暗的交织;水面明镜似的倒映着云的光影。于自然而言,我不是咄咄逼人的主观感受者,我只是一个恰巧与之相逢的过客。
来到大兴安岭与草原腹地的交界处,已是下午。光影明显黯淡了许多,但一切环境的变化都丝毫不影响额尔古纳河在矮山的线条当中蜿蜒盘曲、奔流向草原深处;刚劲笔直的白杨沿着河岸野蛮生长,一场猝不及防的阵雨洒落,丰富的植被在雨中更加显露出绿色的光泽,油亮油亮的。呼吸着雨中湿润的空气,看着眼前湿润的绿色,连心也浸在一层薄薄的水雾里了。顺着山丘向上爬去,当立于山丘顶端时,视野开阔到了极致,自然带来的震撼也纯洁到了极致。那是一种只可意会,无法言传,只能任由它包裹身心的惊心动魄的美丽。在这样的美丽面前,纵使心中有万千情意,世间众人也不配假借天工美景吐露此间的嗟叹,只能看着它渐渐在时间的隙流中离去,最终留下脑海中的碎影和一闪而过的惊异。但这足以催得人眼波流转,引得人彳亍忘还。
天色渐晚,我开始走一天中最后的路。走着,走着,仿佛只需在午后的阳光中一溜,就溜到了一天的末尾。当我看到太阳金色的余晖将地平线染成鹅黄色,在它旁侧的卷积云被映照成浅浅的粉色和紫红色;与落日正对的天空上方,一弯小而透明的月亮如梨花瓣一样,时隐时现;草原上浅睡的羊群醒来了,它们背上驮着月色轻轻摇动尾巴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压上了心头。于是,我意识到,是黄昏从辽远的天边漫过来了。天幕渐渐向大地靠过来,正如一种幽美的阒静浓浓地覆盖了世间,草木、云烟都静静地贴在天幕上。
黄昏就像一切美到说不出的东西。描述不了,只好静看;静看不够,只能意会;意会不出,那就发自内心地赞叹吧,但连这赞叹也要被剥夺了去——嘘,别惊扰了暮色。
在不经意时蓦地再一抬头,星子的冷光已然点缀在暗灰的天空里。草原的黄昏像一个轻梦,只在心头适可而止地一点,便留下黑暗的夜晚独自走了。在穆密的黑色夜空下,我伸开了双臂,拥抱这永恒的草原的夜空。
我本无心,却似与天地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