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2年04月06日
那个被香椿滋养的清明节
○ 雍小英
  清明前后,香椿抽芽。我并不擅长烹饪香椿美食,但香椿的味道弥散在清明前后,激活我的味觉记忆,并“唆使”我翻山越岭去采摘一些香椿来满足味蕾和情感的需求。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那年,我离开县城,到八十多千米外的一所山区学校支教。山高路远,人生地不熟,让我感到诸多不适。下午三点半放学之后,学生和本地同事大多早早离校,空荡荡的校园只剩下零星的人影。我常常站在办公室门外,望着周围的大山发呆。深山里的天黑得格外早,人们都早早地钻进屋子,闭门不出。宿舍又阴又冷,墙壁经常是潮湿的。没有朋友,没有网络,没有休闲活动,初来乍到的前两个月,夜晚大把空寂的时光让我心慌意乱、无所适从。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被住在我隔壁的一位老师看在眼里。那是一位将近五十岁的女老师,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她大姐。她不仅是一位教学有方、学生喜爱的好老师,还是一个会过生活的好把式,各色时令蔬菜在她手里都能变成色香味俱佳的美食。热心的大姐主动走近了郁郁寡欢、百无聊赖的我。下午放学后,她会邀我一起去爬山登高,有时会带我去她村里的朋友家玩;晚饭后,她常约我去不大的操场散步、闲聊;夜里饿了,她会煮一点小吃喊我享用。大姐说:“这山村学校的生活肯定比城里单调,要学会享受生活,生活才会更有滋味!”就这样,在大姐的带动下,我开始融入乡村的慢生活。
  清明前后,溪边、坡上、田坎、地头,高矮不一的香椿树争相冒出嫩红的芽尖。下午放学后,大姐拿上一个竹筐、一根绑着镰刀的长竹竿,约上我和几个同事去踏青、掰椿芽。大姐负责用长钩刀掰高大香椿树上的嫩芽,其他人则找矮树直接用手掰,大家说说笑笑,七手八脚一会儿就摘满一筐嫩香椿。此后的几餐饭,在学校就餐的几位老师都会围在大姐的桌边“吃大锅饭”。一盆黄绿相间的香椿炒鸡蛋,一竹篮香椿椒盐鱼,就着白米饭,都能把我们吃撑。有同事开玩笑说:“都少吃点吧,小心肚子里长出椿树来!”“吃香椿就是吃天然生长素啊,我这几天精神好得很,感觉自己像头小牛。”一位年轻的男老师调皮地说,引起大家哈哈大笑。
  大姐的手很巧,会变着花样做香椿菜,尤其是香椿碎至今让我念念不忘。一天下午,大姐跟我说:“今天采摘的香椿比较胖,而且有嫩薹,咱们做一道新鲜的小吃,晚上大家一起喝点小酒。”我一听,馋坏了,心中无限期待。在大姐的指导下,大家分工合作:我洗净香椿芽,焯水,放在竹篮里备用;大姐拿出四五片当地有名的豆腐香干,切成小小的方块;另一位同事在煤气灶上,用微火炸一碗花生。随后,大姐把焯好的香椿芽切成小段,和香干、炸花生放进一个盆子里,撒上盐、香油、蒜末拌匀,一盆五香香椿碎大功告成。青绿的香椿浓香宜人,微黄的香干Q弹有嚼劲,红色的花生碎油亮香脆,无论谁尝过这道口感丰富的小菜都会赞不绝口。大姐还配了几样别的小菜。那个晚上,我们在院子里喝小酒、吃小菜、唱歌、聊天,乐不可支。
  山里的香椿似乎取之不尽,从三月到五月,香椿在我们的饭桌上从未间断。大姐的巧手慧心,让我的那段支教时光充满了趣味,给我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记忆。也是从那个春天开始,我喜欢上了大自然,喜欢上了香椿的味道,还懂得了如何在不尽如人意的环境里把生活过好。
  那年七月,支教结束,我离开大姐,回到县城,但大姐做的香椿菜的味道一直没有消散。五年前的冬天,大姐得了重病,我去看她,她精神远不如从前。我跟大姐说,挨过冬天,清明到来的时候,我还要吃她做的香椿菜。可是,没有等到香椿发芽,她就永远地离开了。
  每到香椿飘香的清明季节,时光重现,大姐的音容宛在,我都会想起那个被香椿滋养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