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都市,对四季的变换竟然有些麻木了。阳春三月的一天,我和在老家的妻子通电话,特意问杏树开花了没有,妻子惊喜地说:开了,像雪花似的,真好看!听着她的话,我仿佛感觉春天真正到来了,仿佛看见老宅院繁花似锦的景象,仿佛有一丝丝的香气正扑鼻而来。我又问那三棵杏树开花了吗,妻子说,没有,一个花蕾都没有。
父母栽植的杏树共有五棵,前院的两棵生长在厨房的门前,另外的三棵生长在后院。它结的杏子有鸡蛋大,吃在嘴里满口生香,说香甜不只是它的果肉香,它的杏仁也是香的,吃过杏子当即就可食用。俗称香杏树。
每到春暖花开的时节,杏树上就会出现花蕾,几天过去,它就会像孩子的嘴张开来,在树枝间吐着香气,香气在院子里荡漾,蜜蜂一群一群就来了,它们在树枝间嗡嗡地飞。似乎只有在这样洁白的花儿上采,才能酿出天下一流的蜂蜜。每天坐在杏树下吃饭的父母是眼瞅着头顶的杏子变黄的。那是收割麦子的时节,听到一颗杏子嘭的落地的声音,母亲就知道杏子成熟了。母亲便催着让父亲给姐姐家打电话,给妹妹家打电话,又给在城里的外甥打电话,也要给我打电话,让儿孙们都快回家来吃杏子。而她自己呢,却只是拣食被鸟儿啄过掉落地的杏子,说是自己缺牙了,吃掉在地上的软杏子正合适。其实我知道,母亲希望儿孙们回家,也不仅仅是为让我们吃杏子,她明白生活水平提高了,水果的品种多了,人的胃口吊起来了,吃东西挑剔,加之人都忙,不似从前了,谁还会为吃几颗杏子专门回一趟家呢。她只是想见儿孙们一面,要的是团聚时的气氛,图个热闹罢了。终于,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父亲就扛来了梯子,我们有的上树摘杏,有的用木杆打,有的在地上拣拾,争着抢着喊声,笑声此起彼伏,热闹的气氛格外浓烈。见到儿孙们是母亲最开心的时刻,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便乐开了花。
父母相继离世,老宅院便荒芜起来,只有妻子回老宅院小住几天,与杏树为伴了。
一个星期天,我从城里专程回了一趟老宅院,站在那几棵杏树前观察,发现枝桠上没有生出一个嫩芽,树枝似乎已呈现出死亡的迹象,变得干枯了。但它们仍然以树的形象,直挺挺站立着,直刺蔚蓝的天空。我心想,只要不被大风刮倒,就让它们站立在院子吧,能站立多长时间都行。因为这儿是它们一直生长的地方,是它们的故土,即使它们死了,也要守望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