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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1年12月15日
火车是家
火车是家
  当年,陕北不通火车,许多人到西安甚至更远的地方去,风尘仆仆一路颠簸到铜川转火车,当看见冒着白烟的蒸汽机车或者听见汽笛的响声时,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对于他们来说,火车可以把他们拉到全国任何需要去的地方,火车安全、舒适,能够庇护风雨,让人踏实、安然。一位在陕北下乡插队的北京知青曾经这样说,看到火车,就像看到了家,轰隆隆的火车声响,就是家人的鼾声,亲切而熟稔;火车上众多的乘客,话匣子一开,就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亲戚朋友甚或兄弟姊妹,天南海北,无拘无束;火车是一个集体,即就是发生了意外,也必然是一齐上手,众志成城。这位北京知青还举了《十二次列车》作为例子。
  《十二次列车》是一部著名的电影,根据真实事例改编。说的是1959年夏季,由沈阳开往北京的十二次特别快车被突然暴发的山洪挡住去路,列车被迫后退。列车司乘人员向全体旅客发出战胜洪水的号召,并号召列车上的共产党员冲在前面。这个号召得到全体旅客的响应。大家像一家人一样,齐心协力,车上的解放军战士带头跳进水中抢救灾民。因公负伤的一个工人,将自己仅有的一支救命针药让给了一个难产的孕妇。列车因线路被洪水破坏,联系中断,几百名旅客发生了缺粮的困难,人们都拿出自己仅存的一点面包、馍、饼干,首先照顾孩子、病员、老人。最终,通过大家的努力,战胜了洪水,列车安全顺利到达北京车站。
  这位北京知青说这番话时,是1970年的冬天,在铜川车站候车室,周边围了一圈人,我初中毕业,在车站义务帮忙值勤,也挤在人堆里。
  对于北京知青的这番话,我深以为然。我在铁道边长大,一个观念从小就根深蒂固,火车不仅是交通工具,还是家的代名词。1971年初春,我到陕南修铁路,带我们的铁道兵在兴平编了军列,我们搭乘火车,东出潼关到洛阳转焦枝线走湖北襄樊,然后转乘汽车进陕西白河再分散到各个施工工地。在火车上时,初次离开家,离开父母,有些同学哭了。我却始终觉得家就在跟前,打开窗户,似乎就能看到家的屋脊,屋脊上袅袅上升的炊烟,正是母亲在做中午饭。直到下了火车,坐上汽车在鄂西北的山地里转来转去时,方才感觉,真的离开家了,不由得生出几分惆怅。
  火车是家,近年来,这种感觉更加强烈、鲜明。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火车一直在提速,铁路的里程一直在延伸,火车的服务质量一直在提升,可以用日新月异、目不暇接来形容。1981年,我去过一次成都,好像一天一夜的时间,和我相邻的一位老先生感叹不已,他是四川人,旧社会曾到过一回西安,各种交通工具交替,足足走了半个月。他总结说,如今太快了,睡一觉喝杯小酒聊聊天就完成了大西北到大西南之间的穿越。他儿子在西安工作,给老伴捎些腊羊肉,到成都还是新鲜的。列车员一会儿一倒水,就像自己女儿一样。现在,从西安到成都高铁只要三四个钟头。有人在媒体上说,早上在西安吃羊肉泡,中午就在成都吃麻辣烫了。就像家在南郊,到北城上班,中午坐地铁回家吃饭一样。那位老先生当年七十多岁,如果活着,如今该是一百多岁了,面对今天的火车速度与服务,他该发出怎样的感慨呢?
  这次,参加西安市诗书画研究会到陕北矿业红柳林煤矿的采风,来回坐绿巨人动车,尽管回程时由于暴雨,晚点了几个钟头,但毕竟朝发夕至。同行的朋友开玩笑,花了一趟车的钱,坐了两回车。我说,免费为大家提供一个聊天的平台,这便宜占大了。惹得一阵哄堂大笑。其实,我享受的是喝茶、聊天,像在家里客厅一样的感觉。
  时间的恍惚中,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哥哥,曾经和我交换过对于火车的看法。他工作时是西安一个企业的采购员,有些年,天南海北地跑,各种交通工具都涉足过。他说,诸多交通工具中,最爱还是火车。汽车太不方便,吃饭如厕限制太多;飞机许多地方根本到达不了,况且,那些年坐飞机还需要身份级别;火车像住的房子,能满足人基本的生活需求,方便而迅捷。无数次,在路途上颠簸,归心似箭,他魂牵梦萦的是火车头的煤烟,是绿皮车厢里的熙熙攘攘,他最舒心的是一只脚跨进绿皮车厢的一瞬,觉得就像跨进了家门。
  时代变了,就个人来讲,总有一些顽固的不肯改变的东西,譬如,我,对于火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