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里电视机坏了,想看电视看不成了,儿子说:“快修!”我说:“不修!”问妻子,她说:“修不修都成,无所谓。”原因是儿子贪玩,又特别爱看足球比赛,现在看不成了,就颇着急。我虽然也爱看足球比赛,只不过欲望不那么强烈罢了。再说看电视的确误事,立志要读的书没读,要作的文没作,要写的字没写,苦不堪言,真疑惑是犯了电视依赖症,趁这次电视机坏了,我下决心要治治自己的病。至于妻子,她要上班,回来要忙家务,还想复习考职称,自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
就这样,决议没有形成,没人去找师傅修理,不看电视的日子,家里真安静啊!
回想平常的日子,人只要一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视机打开,看不看不管,只要电视有声音,任它说唱,这屋子好像就有了一种气氛;人不寂寞,做饭、吃饭、做事、闲坐也很坦然。尽管为看各自喜爱的电视节目也曾战事不断,你调他换甚至不欢而散,但战事归战事,电视的磁力毕竟强大,叫你走也不会走远,末了只有相互妥协,战事终于缓和,重聚首,电视机前合家欢,屏幕上笑,大家也跟着一齐笑,屏幕上哭,大家一样跟着心里难过。夜已阑,更已深,人是困困的了,电视也该歇息了。人困了人知道倒头就能睡去,电视不知道困,看电视的人睡着了电视还得照样醒着。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电视天天都有,人就天天与之厮守,从孩童,到青年,从青年,到中年,不觉老之将至,两鬓斑白,眼茫然,心也茫然。国人的生活方式普遍单调,坐在电视机前,就像守住了精神的家园,人成了电视的俘虏,人甘愿当俘虏,俘虏的能耐,就是坐下来看电视。
现在突然没电视看了,像我等平民没电视守着坐下来干甚?一时还真是找不着北,心里慌慌的,行动上也似乎乱了方寸。我终于走进书房,拂去落在书架上的灰尘,安心坐下来读一直想读而没时间去读的书,写一直想写而没时间去写的文章,当然也写字,笔濡了墨,墨在雪白的宣纸上慢慢化开,感觉很美。偶尔也禁不住想看看电视,但我知道电视机坏了,于是点一支烟,烟雾里好想想平生最快乐的事情。妻子爱静,一个人躲在卧室,开始复习那厚厚的课本,她想不想看看电视,她没说,我当然不知道了。儿子是猴子屁股,演一会作业,便要到电视机前溜一圈,忍不住就将电视机按得乱响。按也是白按,那图像死活也不出来,气得啪地一声将电视机关了,只好找一本漫画或是一本小说,在那儿很不情愿地翻看起来。
日子是照样一天天往前走,没有电视的日子照样一天天往前走,但没有电视的日子开头却非常落寞,落寞到后来竟落寞出了趣味,落寞中有了收获。我终于读了几本书,做了几篇文章,字也写得让自己开心;妻子的复习差不多过了一遍,考试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她说这会儿贵贱不敢松劲;至于儿子,他似乎也安静了许多,功课之余,就招呼他们同学到体育场踢球去了。平时老觉时间吃紧,这下子竟富余了许多,我们有了时间散步,也有了时间访友,有了想干自己事情的空闲。我忽然想,人常说习惯习惯,这习惯竟是人自己惯出来的。
话说回来,对电视我不会拒绝,人发明了这“千里眼顺风耳”,千里眼顺风耳必然自有它的好。知识爆炸,信息密集,电视是最快捷的传媒,但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电视能将你教乖,也可能将你惯坏。我似乎有些庆幸,庆幸电视机坏了,没有电视的日子,让我感受多多。当然我在忙完这段时间后会找人将电视机修好,但我不能忘记不看电视的日子里那份难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