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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04月20日
◎王晖随笔系列(26)
画鼠无疑
画鼠无疑
   丙子年新春,读袁子才《子不语》,至卷二十三《偷画》篇,爆笑难抑:
  “有白日入人家偷画者,方卷出门,主人自外归。贼窘,持画而跪曰:‘此小人家祖宗像也,穷极无奈,愿以易米数斗。’主人大笑,嗤其愚妄,挥叱之去,竟不取视。登堂,则所悬赵子昂画失矣。”
  记得郭沫若曾以“奸猾哉”斥袁子才,语虽尖刻,实在也没有厚诬。一部《随园诗话》,为了“打秋风”,收录了当时多少“董事长”及其妻妾子女和多少“高干”及其妻妾子女的陋诗俗句呀。可任凭袁子才声嘶力竭、天花乱坠地为彼辈抬轿喝彩,但瘠弱的诗章词句,又焉能靠后天的谀词助拔而茁壮?今人读这些诗话,除了获取袁子才“吃了人家嘴软,拿了人家手软”的一桩桩实证外,无论如何也不会得到丝毫审美愉悦或灵犀妙悟。虽然,袁子才毕竟是袁子才,逢到自身创作,总是倾力而上,刻意而为。好莱坞黄金时代著名影星琼·克劳馥,因在《欲海情魔》中的精当表演,摘获第十八届奥斯卡影后桂冠。日常生活中,这位影后也总是妆饰得魅力四射,千方百计向“粉丝”们展示自己最漂亮形象,她说:“不打扮得像电影明星琼·克劳馥,我绝不出门。如果您想看看邻家女孩儿,那就到邻居家去吧。”袁子才晚年写过一组七绝《遣兴》诗,其中第五首阐释了自己对写作的态度,与琼·克劳馥此语意思完全相同:“爱好由来落笔难,一诗千改始心安。阿婆还是初笄女,头未梳成不许看。”《偷画》堪称这种创作观的集中体现,全文仅寥寥数十字,情节发展与收局固出乎想象之外,但内在逻辑实合乎情理之中,而窃贼之狡诈,房主之疏放,俱跃然眼前,委实是一篇曲显其妙的精巧之作。苏子瞻诵王介甫《桂枝香·登临送目》,叹曰:“此老乃野狐精也!”以“野狐精”移誉袁子才,亦熨帖中肯。
  作为元代艺苑中心人物,赵子昂书画俱能,才技超绝。在《偷画》中,袁子才虽未点明窃贼所偷赵子昂之画内容为何,且平素观画,见过赵子昂画的山水,画的人物鞍马,画的竹石花鸟,唯独未见过其所画之鼠,但我还是愿意相信窃贼偷取之画所绘者肯定是鼠。原因有两:其一,宗白华在《中国书法里的美学思想》中介绍:“元代赵子昂写‘为’字时,习画鼠形数种,穷极它的变化……使‘为’字更有生气,更有意味,内容更丰富。”可见赵子昂确实是画过且擅画鼠的。其二,人们总将窃贼视作“鼠辈”,把偷窃行为称作“鼠行”,既然此篇中的窃画之“鼠”凿凿言称所偷画为“小人家祖宗像也”,那这画上图绘的不是老鼠,又能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