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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5年11月26日
我的梦
○ 李慧
  一大片田野,繁花点点,庄稼茂盛,乡间土路蜿蜒其间,若隐若现。各类果蔬,杂错蓬勃,累累缀缀于枝叶间,那份恣意张扬的生命力,叫人心旌摇荡。我行走在这样的长满蔬果庄稼的田野上,内心欢喜,不知旦暮。
  一大片海洋,碧蓝碧蓝,漾起无数觳纹,一层一层朝我轻轻袭来。我漫步于海边,长发及腰,身形清瘦,徐徐行走之间,余光瞥过海面,可见腰际长发轻摆,似一匹黑缎有盈盈之光,随着海水荡漾轻轻摆动。亦有翩然起舞的时候。求学时学过一段芭蕾基础,足尖上的训练仍有几分记忆,旋转、虎跳、一字马,长发盘起于脑后,身姿轻盈舞于山野湖海,犹如庄子笔下的藐姑射山中的绰约神人,吸风饮露,游乎四海之外。
  还有一处村庄,隔着远年的时光,连缀起儿时常去的外婆家的印象。一排房屋嵌在窑洞顶上,犹如窑洞上错落的外衣,院落开放,树木林立,黄土地平整光滑而自成院坝,居家情形、农具房舍尽现眼底。出了院子,便是一处土崖,土崖下四季变换,庄稼春种夏长,自成一幅永不褪色的绚烂画幅。步入村庄街巷,几字形街道曲折迂回处,勾连出一户户土墙瓦顶,间或谁家高出屋顶的槐树、泡桐、杨树,在高处随风摇曳。只是在村子中间,一处售卖吃食之地自成街市,食物的香气和着灶间的烟火,以及家家满座的人声嘈杂,让家家所售吃食发散出格外诱人的香气而色味兼美。一家家品尝过去,似乎总有几家未及品尝。这条街巷不长,黄土墙黄土路,让土地的厚重弥漫于家户之间,触目有乡野自由朴拙之风。顺着满目的土色拐入另一土街,喧哗市集之声悄然隐去,似乎演出完毕的谢幕,一帘帷幔隔去吃食与人声,只余青黑瓦顶若隐若现,房舍隐于绿树之间,叫人不禁逡巡流连。徐步走出街巷,街尽头土坡下,三街交汇处,是村子通往外界的交通要道。可拼车,二十元或者四十元便可去往附近小城,只是车来车往,不见绿身黄帽的出租车,于是这三岔口上的焦急等待与招手巴望便是常态。
  这是我梦里常常出现的三个场景。这三个梦境多年来盘踞在我的梦中,甚至在梦中,我也曾数次清晰地告诉自己,这是个梦,上一次也曾梦到过,而这个地方在上一次的梦里也曾来过。自己和自己的对话,分明到不像是梦里,而是真实的与自己的对视与交谈。即便如此,这样的梦仍旧会一次次出现在我的睡梦中,犹如一部永远也看不到结局的连续剧。
  这样的梦,不知寓意着什么,却总是让我晨起时,心里有淡淡的哀伤,眼角挂着清清的泪滴,晨起睁开眼的那一刹,长长地舒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个梦。
  上网去查,各种解释皆不是心中所想,于是不甚了了,不再去理会。而那些梦,却又总是隔三差五反复出现在梦境里。
  偶读庄子《齐物论》,长梧子说,“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里不管梦见了饮酒还是哭泣,是哭泣还是开心,醒来才知都是梦一场。在梦里的人,是不知道身处梦中的。只有清醒的人,才知道人生不过是一场大梦。庄子借长梧子之口,提醒后人,清醒看待人生。
  说到梦,亦想起《红楼梦》里《虎兕相逢大梦归》一章,朝廷风云变幻,贾元春香消玉殒,贾府风雨飘摇,即将离散。公孙王侯、富贵繁华不过大梦一场。当然,平凡如刘姥姥,虽粗食短褐,却能够平安终老,并有报恩之心,施援手于贾府破败之时,以一己之力救得巧姐于泥淖。不论因果轮回,只说同为大梦一场,刘姥姥亦是繁华梦境中的义人。
  也想起黄粱美梦,饭还没熟,梦却醒了,总归落拓。
  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梦是被压抑的欲望。于我,梦境中儿时的庄稼地与窑洞,那个四季变换的田野,是年过半百再也回不去的乡村,而现实中,土地早已被工业化的厂房取代,父母亲人也已不在土地上刨食。我在梦中所踟蹰流连的,不过是内心深处对已逝岁月的不舍罢了。
  叔本华说,人生犹如钟摆,在满足与无聊之间摇摆。而梦,却是摇摆中的自我实现。这世间,拥有自由与平静,就是幸福,即便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