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追上了那些人,“从望远镜里看到他们那一伙大约有三百人……看样子唐古特人好像要向我们反击,但事实并非如此。等我们再靠近一点,强盗们就调转马头急急忙忙逃跑了。但是,因为强盗的后面是一条不能涉水渡过的河,于是他们被迫从距离我们大约一俄里远的地方斜插过去,这时,看到唐古特人已经溜掉,我们也不可能追上他们,我就决定从这里进行排射。我们一排接一排一共放了十四排枪。尽管距离很远,我们的子弹仍然落到了那一堆在很多土墩的沼泽地里快跑不了的骑手中间。……我们一共射击了五百来发子弹。我们估计强盗死伤有十人,同时打死了几匹马”。
作一点小说明。唐古特人,本是党项羌人的称呼。其被吐蕃征服,最终融入藏族后,原党项人生活在这一地区的藏族人,有些时候,仍被称为唐古特人。
普氏对这些人作了人种学调查:“唐古特人,或者像中国人那样所称的西番人,和西藏人同属于一个部族。他们居住在西藏东北部的黄河和通天河沿河流域、当拉岭(即唐古拉山)高原、甘肃省的山区地带、青海,还有一小部分在柴达木。”
在这些人群中,“喇嘛对居民享有无限的权威,他们利用这一点阻碍一切进步,不许人民走出这个愚昧无知的深渊”。
三天后,又一次战斗展开。
普氏写道:
“潮湿的黄土地上响起了嘈杂的马蹄声,骑马人手里长矛闪耀着,如同一排排栅栏,他们披着的呢绒斗篷和长长的黑发,迎风飘舞。这伙野蛮、凶残的匪徒好像乌云一般向我们扑来。”
“当我们和强盗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五百步的时候,我下令开火。我们的第一排子弹打了出去。随后就开始了密集的火力。然而,唐古特人继续向前飞驰,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他们的指挥在匪徒们的偏左方,指挥沿着湖岸奔驰,他高声喊叫着,鼓动自己的部下。……过了一会儿,指挥官骑的马被打死了,他本人大概受了伤,弯着腰往回跑去。”
“这次小的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在这期间共射击了大约八百发,总计打死打伤近三十个匪徒。”
普氏在那里行使了沙皇授予他提拔论功行赏的特权。他在帐篷里写下了这份命令:“同事们,昨天唐古特匪帮向我们进行了新的进攻,敌人有二百多人。你们英勇地迎击了比你们多二十倍的残暴的敌人,经过两个小时的战斗,把他们击败了,而且赶走了。我们用这一胜利,如同上一次胜利一样,赢得了对黄河上游一带至今尚无人知晓的几个巨大湖泊进行考察的机会。”
那些果洛的部落民也震慑到了普热瓦尔斯基。本来,普氏计划的行程是两年,最终的目的地是拉萨。但是,“在黄河岸上两次击败唐古特人之后,我决定不访问拉萨了”。
他的探险队,转向了新疆,穿越广阔的“干涸的混着盐的土地”,去往罗布泊。那是更多的西方探险家曾经深入过的地域。
当我们重温这段历史,常会陷入一种复杂的情绪中。
一方面,对这些殖民主义者的狂妄、对中国国家主权的蔑视感到愤恨。同时,又不得不对他们的科学精神感到敬佩。
普热瓦尔斯基是第一个深入黄河源区的欧洲人。
他也是真正以科学方法考察黄河源区的第一人。
世界学术界称他,“既是一个勇敢的旅行家,又是地理学家和博物学家”。
下面是他为这次黄河源探险规定的任务清单:
“1.地理物理学方面和人种学方面的记述。
“2.路线目测。
“3.纬度的天文测定,如有可能也测量经度。
“4.气象观测,湿度测量和高程观测。
“5.对哺乳动物和鸟类的专门研究。
“6.搜集标本:动物、植物和部分矿物。
“7.如有可能,进行摄影测量。”
确实,普氏的探险旅行不仅限于地理考察,其采集的动植物标本,数量巨大,光是鸟类标本,就达五千多份。普氏在地理学、动物学、植物学、博物学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举世公认。
在河源地区行走,不时可见一种行动灵敏的羚羊,身体棕红色,短尾巴不时上翘,露出屁股上一个圆圆的白斑。就以普氏命名,叫作普氏原羚。
比这更有名的是,是用他名字命名的普氏野马。
我想,这所有的一切,激发了中国一代又一代知识分子的觉醒。
第九回 上河源
1.河源水与扎加羊
从若尔盖回到成都那段时间,一边筹划什么时候再次起行,真正上达河源;一边用与黄河上源相关的种种资料将自己淹没,从卷帙浩繁的史籍中的一鳞半爪,到地方史,到各种考察报告。
在想象中,我已随各色人等,无数次上达河源。
而再上路,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一回重新上路,至少比第一次上溯河源而不达,多了一点知识,多了一点把握。
这一回,选了一条另外的路线。从巴颜喀拉山南,即长江上游的通天河进入。
先是到了金沙江主要支流之一的雅砻江源,四川省甘孜州石渠县。
从县城西北行,翻一个山口,就是两度去过的达日县。
没有再去那里。而是西南行,翻四川和青海间界山口到玉树。
从金沙江和通天河分界的直门达水文站,一路经通天河上行,其实是先走长江上游,再到黄河源。
这一路称多、玉树、治多,都在巴颜喀拉山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