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班玛本宗,位于阿尼玛卿东面,海拔3961米。传说是格萨尔为阿尼玛卿祈祷煨桑的地方。
此外,还有亲族360位、忠实的卫士和侍从1500位,每个人都有一座山峰作名字。
我见过一幅阿尼玛卿的唐卡画像:一头浓密黑发,身躯魁伟,骑着白色骏马,用锐利的目光巡视领地。藏语文本的赞词说:“那目光,一旦发怒,犹如高山的万道瀑布。 ”
这位威力无边的王也不总是高踞王座。有时,就像皇帝或国王也会微服出行,他会化身成一个普通牧民,骑白马,戴高顶的白毡帽,在云间放牧。
关于阿尼玛卿,还有宗教色彩更浓重的神话,但我喜欢这朴素同时又有瑰丽想象特质的世界观。这是历史悠久的部落民的世界观。
6.黄河溯源
思绪纷繁间,花石峡镇已在望中。
以前经过这里,冷雨淅沥不停。
印象中是一片背靠浅山面向宽阔草滩的地方。当时坐在路边小饭馆里等吃的,从窗户上看见公路对面,浅山露出层层叠叠的岩石。随便吃了些热东西下肚,便继续赶路。在同一家饭馆里吃饭的还有几个长途货车司机。问过他们,说是从西宁来,到玉树去。拉的货是什么,是铝合金窗和日用百货。
今天看清楚了,花石峡是一个四山环绕的盆地。山很远,盆地很宽广。阳光强烈,地表干燥,滩上稀疏的草不能完全覆盖地表。叶片萎顿,似乎马上就要停止呼吸。是的,呼吸。植物水分充盈,叶子舒张吸收阳光进行光合作用,就是它们的呼吸。但这里的植物水分明显不足,不是下没下雨的问题,而是蒸发强烈,土壤沙化。那些草,叶与茎都显得灰暗。只有一种千里光,开着花,没有受到这干热天气的影响。天山千里光。
最显眼的是新建的高速公路,灰白色的水泥墩和梁。加油站的水泥地面,和通向高速路的引桥桥面,也被太阳照得白花花一片。
我站在公路边,几株蒙尘的酸模立在身边,面前拉起一道铁丝围栏。栏中是经过治理的荒滩。每一个地块都经过平整,也许还浇过水,施过肥,那绿色就赏心悦目多了。那绿光就是水光。远处,有几辆拖拉机正拖着犁铧和漏斗作业。疏松平整土地,施肥,同时播撒绿草的种子。
去玛多县,去往河源。
本书开篇是从玛多开始。以为能到达河源,而没有到达河源。
那时,还不知道此一行不能到达河源。
回溯一下那段行程。
去到了牛头碑,去到了鄂陵湖和札陵湖。
绕路去了可能是白兰古国遗迹的莫格德哇,去了已属于内流河水系的托索湖。再经一次花石峡,去了阿尼玛卿北面,在同德县的宗日文化发掘现场下面的谷地中,迎接从若尔盖盆地东来的黄河。然后,再随黄河水西行,经共和盆地,到刘家峡,再与掉头东向的黄河一起,切入红土与黄土的深峡。
还去了黄河北岸的重要支流,湟水与大通河,短暂的行走只是补充空白,更多是激活过去行走的记忆。激活更多记忆,是这一地区多民族共生共荣局面形成的集体记忆。
中国人,视黄河为母亲河。
古往今来,当地曾经的土著,白兰羌、先零羌、苏毗、党项、吐谷浑,和吐蕃东进,融合当地土著形成的藏族,在上游不太知道下游。建都中原的国家,和中下游的中国人,寻探河源也晚,科学认知黄河源头,弄清水文地理情况,更晚。
以至于,今天我想到河源,也还有这样的误会与曲折,依然不太明白河源的交通与行政区划情况。
贞观九年,公元635年,李道宗作为鄯善道行军大总管,和名将李靖、侯君集等率领多路军大举讨伐吐谷浑。
《资治通鉴》记此过程比较详细:
“ 夏,闰四月,癸酉,任城王道宗败吐谷浑于库山。吐谷浑可汗伏允悉烧野草,轻兵走入碛。诸将以为,马无草,疲瘦,未可深入。侯君集曰:‘不然。向者段志玄军还,才及鄯州,虏已至其城下。盖虏犹完实,众为之用故也。今一败之后,鼠逃鸟散,斥候亦绝,君臣携离,父子相失,取之易于拾芥。此而不乘,后必悔之。 ’李靖从之。中分其军为两道:靖与薛万均、李大亮由北道,君集与任城王道宗由南道。戊子,靖部将薛孤儿败吐谷浑于曼头山,斩其名王,大获杂畜,以充军食。癸巳,靖等败吐谷浑于牛心堆,又败诸赤水原。侯君集、任城王道宗引兵行无人之境二千余里,盛夏降霜,经破逻真谷,其地无水,人吃冰,马啖雪。五月,追及伏允于乌海,与战,大破之,获其名王。 ”
“侯君集等进逾星宿川,至柏海,还与李靖军合。 ”
《新唐书》则如此记载:
“君集、道宗行空荒二千里,盛夏降霜,乏水草,士糜冰,马秣雪。阅月,次星宿川,达柏海上,望积石山,览观河源。 ”
再过六年,李道宗又去到了柏海,即今天的鄂陵湖畔。这一回是护送他的女儿文成公主与吐蕃和亲。身份既是唐朝的送亲使者,同时又是公主的父亲,因此在柏海边受到吐蕃一代英主松赞干布隆重礼遇。于私,是“子婿之礼”,因此延伸到国家关系的层面,为后来的“舅甥会盟”打下了基础。可惜的是,相关史料中却不见当时对于河源地区的地理描述。
从国家层面第一次有意探究河源是六百多年后的元朝。
至元十七年,公元1280年,元世祖忽必烈派都实为招讨使,带领人马到黄河源进行勘察。此次踏勘河源后,都实将河源地理图绘下来。可惜这图没有流传下来。后来,一位翰林侍读叫潘昂霄的,与都实之弟阔阔出一起“奉使抚京畿西道”,偶然得知阔阔出曾随都实探访河源,潘昂霄依据与阔阔出的深入交谈,写出了第一本关于黄河源头的地理书《河源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