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地文化中,那是一个神圣的地方。
传说中,这是格萨尔王所创建的岭国王宫。
还记得,那个院落里,草地上特意播种了好些本土植物:紫色花的匙叶风毛菊、灰白花的毛翠雀和蓝色花的高山韭。
路上,黄河上空那些积雨云瞬间崩塌,滚滚乌云布满天空。电闪雷鸣。
明亮的闪电蜿蜒而下,几乎直达地面。雷声轰鸣,从远方轰隆隆直达头顶。也有雷轰然一声,震耳欲聋,在头顶炸开,一直滚向天边。
豪雨倾盆而下。
汽车的雨刮器开到最高挡,疯狂摆动,车窗依然被水幕遮挡。急雨中还夹着雪霰。
这是朝拜格萨尔遗迹时该有的激情豪迈。
十八公里车程,十几分钟的时间。迅即而来的暴雨停了。天上的雨云急急飘散。
眼前,就是新建的格萨尔狮龙宫殿。一座带着森严气象的石头城堡。四座石头碉楼拱卫中央大殿。大殿也由青灰色的石头垒砌。里面的空间,环形,层级而上。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了,光线有些黯淡。但格萨尔像、三十大将像、王妃像依然金光闪烁。格萨尔在中央,三十大将各执兵器环侍,森姜珠牡和乌乐吉杰乃琼两位王妃,向大王献茶。
还有相关的文物展陈。
还有供奉莲花生大师的地方。
从楼上看四周,浅缓的山脉从周围四合而来,聚向黄河南岸这块平展的台地。
这里有一种另外的地理观。说一千多条山沟构成了一朵莲花趋向莲心的纹路,汇聚于狮龙宫殿,造成一个八宝如意图形。逼近的山脉,以各自的形状,还各有解释与说法。天已黄昏,山前归宿的鸣叫,浅山上积起了一层薄雪。远处天边,亮起一片片红色的晚霞。5.阿尼玛卿:地理与神话
第二天早上,在民宿大堂,有尝试文创的年轻人在早餐时,过来和我交谈。
再上路,目标是玛多县,但计划了路上要去看阿尼玛卿山。
也是多年前,在果洛州治所在地大武镇,参加一个会议期间,安排去看阿尼玛卿。几十公里车程,到了一道山梁上,有一个四方的祭台。献哈达、煨桑,还往煨桑的火堆中倾倒酒。这边阳光灿烂,蓝天白云。对面,阿尼玛卿山却云遮雾罩,等了相当时候,云雾也没有消散的意思。阿尼玛卿,无缘得见。
这一回,要从另一条路、另一方向,再去试试运气。
再次上路,有两个选择。
一是走高速公路,在网上看到不少从路上就望见阿尼玛卿雪峰的照片。另一条路,有点绕,而且不是高速。那条路以前走过一回。当时草原退化的严重程度使我震惊,那就是河谷两边大面积裸露的黑土滩,上面,除了偶尔看到一株两株挺着高茎正在开花的大黄、河边几株和大黄一样叶片硕大的橐吾,滩上黑土中再没有其他植物。那是袒露的草原退化的恶果。
记得是一个阴天,一路上雨时停时下,造成一种凄凉的气氛。
那时,这一带的牧民就已经搬迁,集中安置到刚建好不久的新村。雨水大一点,就见道道细水,在黑土滩的斜坡上冲出道道沟壑,那些细小的水流将黑土一点点冲刷,带往低处,谷底的小河变为沉重浊流。晴天,这些黑土被晒干,风会贴地吹拂,把黑土变成扬尘,吹向更远的地方。这些年来,黑土滩的植被恢复,一直是黄河源区、三江源区生态治理的重点。在青藏高原上行走的这许多年,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来去匆匆的游客。所以,我挑了不被高速公路的护栏与周遭土地隔离的、难走一些的远路。
昨天下过雨。
早上出发时,山坡上有雪。车行几十公里,太阳出来,雪迅速融化,蒸发的水汽在高处遇冷变成雾,四周的山在雾中影影绰绰。这些蒸腾的雾气,使看见阿尼玛卿雪峰的可能性变得渺茫。
看见了当年那些全裸的黑土滩,坡度大些的,雨刷风刮,土壤已经消失殆尽,裸露出有层叠纹理的基岩。岩层皱褶纵横,大地露出苍老容颜。如果不是人要生存其中,其实,这种种变化,只是大地自身的不断重塑与构造,但当人类需要在其间栖息依止时,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我看到,更多的黑土滩经过治理,重新长出了茸茸青草,不再那么触目惊心了。只是那茸茸的青绿,还显得浮浅,像是漂在上面。停车下去,抵近观察,它们还没有像冰期结束后的两万年一万年来自然形成的草甸那样,众多的草根深扎交织,同时把自身的根茎叶腐烂形成的黑土紧紧编织在一起,形成韧性十足的草皮。人工播撒种植的草种只是有限的几种:披碱草、鹅观草、羊茅、黄花野决明。而一片真正的草甸,一个见方之间,会有十数种以至数十种草本植物。众多草坡,在地上,有长茎短茎,有宽叶窄叶,交错着掩映地面,用粗根和须根,用深根和浅根,纵横交织,抓住黑土。而这样的人工草地,还很脆弱。
我在人工种植的这些草之外,寻找自生的野草。
也看见了几种。
委陵菜,用羽状叶覆盖地面,同时用横走的茎四处串连,但成片的连接还没有出现。它们还像一座座孤岛,彼此远望。这是一种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植物。就在这本书写作期间,我注意到一条来自青海省的消息。国内首次实现重度盐碱地成功种植蕨麻。说从青海民族大学青藏高原蕨麻产业研究院获悉,该研究院从68份蕨麻种质资源中筛选出63 份耐盐碱品种资源,将其种植在青海省海西州部分重度盐碱地区,成活率达92%以上,生长状况良好。
蕨麻,藏语,蔷薇科委陵菜属下的鹅绒委陵菜,是青藏高原极富特色和营养的植物。当地人采掘其块根作为食物,营养丰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