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在商场的柜台前,我一眼相中了这个玛瑙手串。不是寻常的大红或朱红色,而是一种比西瓜红略深、红中带粉的颜色。也不是平常的圆珠,而是一种形状如同小玉米粒般不规则的长方珠,方角处被随意磨圆,尽量保留着玉石原有的形态。每个珠子看似一样,细看却又不尽相同,就像一树繁叶,远看都差不多,实则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
这是我为一位要好的妹妹挑的结婚礼物,它温润细腻,喜气又不俗气,很适合她。那时,她二十多岁,身材高挑,丰肩细腰,一头海藻般的微卷长发,衬着清丽的面庞,笑靥如花,正是最好的年纪。她在一家杂志社工作,组稿、编稿、看稿,天天和文字打交道,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她性格温和,待人热忱,作者、同事、朋友与她说话,她总带着微笑,不急不躁地听着,并时不时插几句话,让谈话轻松愉快地延续下去。
她是我同学的远房亲戚,不知怎地与我相识并逐渐熟悉起来,我们成了好朋友。那时,我们经常相约逛街、吃饭、看电影、买各种小零食,常常搭肩搂腰甚至十指交叉地走在大街上。当时,追求她的男生很多,她的约会很多,收到的小礼物也很多,她常转赠给我一些,其中许多礼物都很精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她也曾与几人确定过恋爱关系,但谈了一阵子又没了下文。有两次,她都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我也以过来人身份热心地给她讲解婚礼的各种烦琐与经验,并买了这条玛瑙手串,准备送给她做贺礼。
不知为什么,似乎都是些无关原则、不大不小的事,结果却是她的婚事未成,我的手串也没送出去。但我们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未来还远,路还很长,时间还很多,她还年轻,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后来,我有了孩子,忙了起来。她工作的杂志社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她重新找工作,也忙了起来。我们的联系自然而然地少了,就像一截断木,燃尽了,再难恢复往日的炙热。再后来,她去了金融机构,做投资,找了男朋友,随后跟男朋友去了上海。世事变迁,手机更新换代,不知是我遗失了她的电话号码,还是她的号码变了,总之,我们再也没通过音讯。去年,听说她又回了西安,具体做什么不清楚,只是年逾四十,仍然没有结婚。
世界不大,若有意,用点心思,总会找到彼此,可我们至今没有联系过。只有这条玛瑙手串,十几年来一直留在我身边。如今拿出手串,依然是色泽如冰魄赤胎,质地似山骨凝脂,自成一格。串珠之所以不规则,应该是用大块玉雕的边角料做成的,物尽其用,组合起来竟然如此特别,如此炫目。
“雨洗云磨千载血,星沉海练万年丹”,传说玛瑙乃天地精血所化,霓虹万千,瑰奇苍古。串珠虽小,却也是历千年经万载才重见天日,又经挖掘、加工、打磨、售卖,辗转才到我的手中。以前,总觉得是为别人购买,物有所属,因此从没起过佩戴的念头。十几年了,玛瑙手串躺在早已陈旧的丝绒盒子里,依旧是初见时的样子,澄澈夺目、光彩照人。我把它戴在手上,居然不大不小,正合适。
原来,人与人、人与物都是有缘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