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白露,古人早已为我们梳理了节气与物候变化的特征,关于它们的重重密码,自是由秋去说。
黎明时分,楼外见了雾气。秋风掠过小园,白露悄然浸润了这方天地。晨起的草地上凝着碎银般的露光,人家车窗上也蒙着薄薄的一层水汽,整个小区园子里的树木之间,裹上了朦胧秋纱。
窗前有香,探头去看,是桂花开了一树。银杏之叶也黄,地上落了一层,像一枚枚精致的书签。桂树开花是秋天典型的指示物象,银杏叶黄,也在显示节气的边界感。难得气息清凉,苦夏已过,秋色渐浓郁。
我去西门内的一隅角落去看一棵山楂树。树高数尺,枝条疏阔。叶子似香薷,零零碎碎的,有些叶面上已经斑驳,多有虫洞,或边缘翻卷,或黑化。枝头楂果青绿一半,红褐一半,树下草丛间坠落一些,皆小如指顶。记得春时,它所开之花,粉白一片,花瓣繁密,一层压着一层,很有立体感,花的形状很像旧时乡间做女红的缎面上的刺绣。想起昔年的秋天,母亲曾与村人结伴去洋峪川的山林里采摘成熟的山楂果,红艳艳的果子,肥如小林檎,咬开一口,酸酸甜甜,十分鲜美。这是故乡大好山野的馈赠,乡人自然不能错过山楂成熟的收获季。然乡人知道感恩,往往是采摘一些,留一些,山中动物要过冬,要储存食物,乡人懂得它们也是山林的一部分,是故乡的一部分。
数年前的一个九月天,我回乡爬山,约了几位文友,根据母亲的记忆,去小洋峪的山林里去尝鲜,寻找山楂未果,却捡到了不少的板栗。如今想来,亦觉得有趣。
今晨看山楂,多是惬意,因为那里时时有保安和清洁工在活动,自己断不能去扯枝采摘。若是树上的果子熟透,自会落一些,届时可挑些没有被虫蛀鸟咬的捡回来,切片、晒干,备煮茶用。想着白露茶香,在园子里遛一圈,或许会有好的运气。
近几年,我喝的茶,都是自个亲手调配的。材料大多来自小区的园中。有时也会去野外采些茵陈的嫩叶,或是金银花的花骨朵。秋天的野菊花瓣,偶尔也采摘过。有些植物的花叶,我们楼下的树园子里也有,像木槿花,最好是黄昏时分刚刚从树上跌落的花瓣,拿回家清洗、晾晒,煮茶的时候,放一些,清热解毒,有一股子淡淡的甜香味道,很好闻。像枇杷叶,除去叶子背面的绒毛,洗净后剪成小片,晒干备用,烹茶的时候,取几片,慢慢地煮,坚实的革质叶片会在沸水里逐渐变软,最后缩成一团。它的木质纤维体里有丰富的挥发油成分,是可以祛痰润肺的。
园中桂树品种有三:丹桂、金桂、银桂。丹桂的花有微毒,不能直接食用。我在秋天的时候,一般会采集一点金桂或银桂的花瓣处理之后再佐茶。虽然桂花是秋之骄子,气质不凡,样貌也可爱,但挑选烹煮用的花瓣时,需得注意树木周围的环境,路边或街道两旁的桂花树,我并不建议去采。
小区对面有个休闲的广场,唤作白鹿广场。里面遍植花树。现在这个时月,正是栾树的盛世华年。我是一个植物爱好者,同时也是一个草木科普书写者。近些年,对于东秦岭脚下的这片热土的生态探究一直在孤独渐进。草木世界,物各有主,从最早的《诗经》,到如今的网络书写,它们都承载着人类最恢宏的历史古典文化,也隐喻着自然界最神秘的微观个性特质。对于每一种植物的热爱,我都是真诚又敏感的。比如栾树,一场秋凉过后,树上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黄金雨,其叶幽绿,冠幅饱满。枝上栾花如蝶,栾果状如灯笼,叶与花与果构成的植物世界,既惊艳,又浪漫。它们层层叠叠,将延续至深秋。
这是以前在视角上的认知。而今,我对于栾树生命的更多情味,大概又要深入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