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处可能是官署的遗址里,林教授又发现了几块卢文木牍。这些木牍被小心地放在塑料袋里,装进一个盒子中。林教授要回去仔细研究的。我想,这些卢文木牍承载的信息量很大,涉及了精绝国的社会体制、结构和人的文化构成。
我不停地流汗,跟在林教授的后面到处奔走,在沙漠中行走,就像是在陷阱里走路一样,特别费劲。中饭就是干馕就着矿泉水,外加一些榨菜丝。
下午,日头偏西的时候,喝光了水、吃完了干粮的我们,才带着极度的兴奋和疲惫,回到了佛塔一侧的扎营地。
晚上我们吃了香喷喷的羊肉抓饭。我们把带来的活羊宰杀了,做成了羊肉胡萝卜抓饭。这样的美味,只有饥饿的人才能知道,我们几十人围着几个大盆子,用手去抓那黄灿灿的抓饭,是名副其实的抓饭,简直香极了。
吃完了抓饭,太阳也落下去了。温度降低,我们都躲进了各自的帐篷里,准备歇息了。这可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呀。在沙漠里,没有手机信号,没有噪声污染,没有灯光照明,只有太阳和月亮的眷顾。
我钻进了睡袋,一下子就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在帐篷外面,夜晚的尼雅废墟万籁俱寂。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汹涌澎湃,就好像我早就来过这里似的。我听到了某种声音的召唤。是的,就在此刻,我仔细地谛听,听到了若有若无的一个声音在呼唤我。莫非是尼雅美女在废墟中,在独木棺材中呼唤着我?我毛骨悚然了一阵子,又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我变得双目炯炯,毫无倦意了。我起身,悄悄走出了帐篷。
今晚的月亮是满月,无比巨大,比在城市里看到的月亮要大好几倍,也要明亮许多,我的脚步带着我走上高地。我似乎看得见四周的沙丘、废墟和涌出地表的棺木。月亮给大地和我的身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让我处于一种迷幻的感觉里。
我信步往前走,就像是月亮在给我引路,可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又闻到了一阵幽香,这幽香就是在早晨打开那具独木棺材的时候,我闻到的古老的香气。我简直惊呆了:我看到了一个身穿艳丽锦帛,又像是身穿艾德莱斯绸裙子的女人,头上蒙着白色的纱巾,她在冲我招手。
我犹豫了一下,才快步向她走去,可总也无法到达她的身边。她好像在向我走来,又像是在缓慢地后退,一直引诱着我,让我靠近了一片干枯的胡杨树林。
我走过去了,想一把抓住她,可我抓住的,是一团白色的轻雾。
她笑了,她的眉眼怎么那么像杨盈?难道我穿越了?难道她是汉朝传丝公主的化身?可不是吗,她轻盈浅笑,和我在玩捉迷藏,在这被如水的月光浸润的尼雅废墟中,在精绝古城的废墟里。好了,我终于一把抓到她的手了!这下你可跑不了了!且慢,她的手心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她把它留在了我的手里。然后,她又挣脱了,跑远了… …
我醒了,此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我还是做了一个梦。
我坐起来,摇了摇脑袋,就像是在摆脱梦中那轻雾一样的月光。我伸出了右手,这时,我惊呆了。天哪,在我的手心里,有一块小小的纸板,纸板上分布着一些黑色的小斑点,那些斑点,正是一些蚕种。这说明,我也许不是在做梦。
我很惊骇,也很激动,站起来就往帐篷外面跑。
等到我跑出去,在阳光的照射下,在尼雅废墟那高大的佛塔的注视下,我看到,有一辆白色的沙漠越野车疾驰而来,停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穿着漂亮的艾德莱斯绸裙子、头上蒙着白色纱巾的杨盈下了车,她掀开了脸上轻雾一般的纱巾,笑盈盈地向我走来。
我呆呆地站着,像是在迎候她,又像是迟疑着要躲开。我手心里攥着的那纸板上面的蚕种,好像正在加速孵化。
楼兰五叠
一叠:泽中有火
在大沙漠和戈壁中间一开始就有河流穿过。遥远的冰山上的夏季融水形成的水流激荡而下,在地势低敞之处形成了一片湖泊。湖面很大,望不到边,湖边生长有成片的罗布麻,可以用来治病,这里就叫罗布淖尔了。淖尔就是湖的意思。那个时候,罗布淖尔水面开阔,湖边芦苇水草丛生,有很多条小河汇入湖水,河汊纵横。顺着来水往上游走,能看到成片的胡杨树林、红柳和梭梭林沿着河道和小湖边生长,也能看到野骆驼和野马群奔跑和栖息在树林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