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往昔,生命中那些精彩瞬间,犹如繁星闪烁,生动画面仿若就在昨天。其中,那为期两年的教学生涯,宛如一座灯塔,照亮了我一生成长与追求的道路,让我深刻领悟到知识乃是智慧的结晶,凭借它,我得以更好地认知世界,更透彻地洞察人生。
高考落榜后的我,心中怀揣着走出山沟沟的梦想,四处寻觅工作机会,然而,屡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我开启了这段短暂的“为人之师”的旅程。
我执教的村子名叫“石家河”,距离我自己的村子有15公里远。学校坐落在村子的半山腰,坡底有一条小河,将学生分成了两拨。坡右上方住户密集,姓氏繁多;坡脑上方住户相对较少,多为师氏家族。
20世纪90年代的清涧,物质条件相对匮乏。学校仅有两名老师,一位是本村年长的师老师,另一位便是刚刚走出校园、初入社会的我,在学生眼中,我不过是个娃娃头。我和师老师分工明确,有着多年教学经验的师老师负责教授四、五、六年级,而我则承担起一、二、三年级所有课程的教学任务。
虽然学校的条件十分简陋,但这里是学生们成长的摇篮,是他们梦想启航的港湾。上下课的哨音,就是学生们行动的命令,他们迅速各就各位。教室的黑板上,老师书写着授课内容,天真烂漫的学生们专注地听讲,下笔用力,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个小坑,仿佛被小鸟尖尖的嘴巴密密麻麻地啄过。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犹如跳动的音符。眼前,他们有的默读课文,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有的托着下巴思考,神情专注;有的咬着笔头,似乎遇到了难题,一脸疑惑不解。明亮的灯光洒满整个教室,光线温暖而不刺眼,置身其中,仿佛走进了一幅原生态的画卷。
面山而居的村民们,守着自家的薄田,过着“日出采菊东篱下,日落菜园听鸟鸣”的质朴生活。他们自身文化底子有限,却满怀希望孩子能够好好读书、努力学习,不再重复自己走过的艰辛道路。在乡亲们眼中,老师就是把孩子们引向希望之路的人。
乡亲们对老师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他们轮流邀请老师到家中吃饭。包子、饺子、饸饹、面条,这些便是家长们用以待客的美味佳肴。开饭前,女主人会舀一碗干炒葵花籽或者一碗红枣,陪着老师边嗑瓜子边聊孩子的学习情况。饭后,还会拽着老师的袖子,硬把剩下的瓜子和红枣塞进老师的口袋。
来到石家河一两个月后,我便适应并喜爱上了这种稳定而快乐的从教生活,与我的小学生们也相处得愈发熟稔。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同样喜欢上了我,把我当作他们的小姐姐,无论什么事都要问我,什么话都愿意跟我说。孩子们还常常从各自家里带来各种好吃的食物送给我,有甜枣、核桃、苹果、酥梨… …
依稀记得,我在师老师家吃饭的次数较多。他家住在学校上方,师老师一心扑在教学上,家里的重担全落在女主人身上。她和陕北所有的农村妇女一样,晴天便上山劳作、挑水煮饭,雨天就在家缝缝补补,还会搬出家里的盆盆罐罐,盛满雨水,用于洗衣、喂猪、浇花。
她像一位淳朴、热情、善良与诚实的长者,一次次邀请我去她家吃饭。在她家,我吃得最多的有两种食物,一种是略带涩味却又透着甜味的玉米馍,另一种则是用猪肉渣和白菜包的饺子。
走进她家院落,便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切菜声,热气腾腾的窑洞里弥漫着玉米馍的香甜气息。她会把鼎篦从锅里提出来放在案板上,用菜刀横竖划开,玉米馍便被分成了精致的小方块。一块块金黄的玉米馍,饱含着母亲般的关怀,比我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更令人难忘。
猪肉渣与白菜包的饺子,承载着一代人的记忆,是招待客人时不可或缺的美味。家家户户都会养一头猪,等到临近腊月宰杀后,会把肥肉炼成油储存起来,作为全家一年炒菜的食用油。熬过猪油后的油渣,经过女主人的巧手加工,或加盐或加糖,咬上一口嘎嘣脆,满口油香四溢,堪称天下最美味的零食。
回首那段教学生涯,在这个小山村吃过的金灿灿的玉米馍、香喷喷的猪肉渣白菜饺子、包子、饸饹,都成为我记忆深处的珍藏。它们不仅诠释着岁月的变迁,也见证了一代人的艰苦岁月。
如今的清涧县域,当年偏远的穷山沟已修起了公路,盖起了楼房,建起了广场,家家户户通水、通电又通网。曾经的学生们跳出农门,走出穷山沟,拥有了心仪的工作,在城里购置了商品房和小汽车,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实现了父母曾经的厚望。但无论他们走得多远、飞得多高,始终没有忘记“勤俭”的家风,正如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所说:“既敢山吃海喝,又能勤俭节约的双重生活方式。 ”
我曾经执教的小山村,留在我脑海中的,唯有对往昔岁月温馨的忆念,唯有这如云似雾、常聚不散的浓浓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