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5年08月01日
晨光
○ 刘凤珍
  已经立秋,可夏天的尾巴仍然翘得很高,激情澎湃的蝉,密集浓厚的叫声里冲不进一声狗吠,似乎吵聋了树的耳朵,吵乱了鸟的心思,但无法影响一个人的好心情。早晨起来,没顾上洗脸,先去菜园分萝卜苗。稠丫丫绿涔涔一片儿,拔开才能长大哦。可是,丝线一般的细根儿简直没法儿碰,它们太羸弱,怎么经得起一双粗大的手摆弄?它们就是一个个萝卜缨儿,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伺候。
  分完萝卜苗去墙外菜园,唉呀!一园子热闹,茄子辣椒仍在开花,西红柿赛跑似的又伸长一节来,继续往高蹿,好像什么都不顾了似的。难道这蔬菜和人也有着同样的秉性?人年轻时,无论男人女人都有些矜持,在一些场合会拘谨或扭捏或摆架子。一旦进入中老年,好像突然参透世事,洞穿人生的秘密了,一下子放开了,从容淡定了,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管你谁怎么样,我要干自己的事。
  一株长在杏树下的向日葵,指头粗细的细杆上顶个大脑袋,沉沉的,一股小风就能刮倒的样子。可是,傍晚几乎天天有风,它却屹立不倒。那小脸开过灿烂的花儿,现在,一个个饱满的籽粒如蜂眼儿似的收起来,像藏着许多个秘密——嘿!就是不告诉你。
  一只黑黄绿相间的美丽蝴蝶姗姗飞来,她好像是上天派来人间送美好的使者。那翅膀,如精心刺绣一般花花色色,谁看了都想变成她美一美该多好啊!她温柔地在向日葵的脸蛋上吻来吻去,如久别重逢的恋人。我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她很配合我,好像知道我没有恶意且喜欢她一样。我的照片拍完,她又姗姗地飞走,落到一片草尖,又落到一朵野花上。她是在觅食还是寻找伙伴?我疑虑,已经是秋天了,她在这个世界的日子还有多长,是不是贡献了这一生的美丽,使命就完成了?就在我想了一下的工夫,蝴蝶不见了。每天面对的都是些弱小的生命,它们有的会叫、会飞,有的不会叫也不会跑。其实,那些你认为不会叫也不会跑的事物,其实它们都会,只是它们的叫声和跑起来的声音无法被我们的耳朵和眼睛捕捉到。
  每天早晨,只要你睁开眼,它们都与前一天大不一样,蔬菜们长大了,有的叶子被虫子啃出新茬,有的一夜之间蔫了或死掉。昨天的花苞绽放了,鸟笼里的小鸽子出窝了。这一切不只是证明,而是总能给你爆出惊喜,或送来一丝小小的惆怅。
  写到这里,我似乎懂得了一些什么,一只萝卜的婴儿时代犹如一根丝线,可她最后能长成大人的胳膊粗细;一只虫子小时候很丑,可她能蜕变成美丽的蝴蝶;一棵向日葵很瘦,同样可以成长饱满的籽粒。生命,原来这么神奇而有意思。然而人无外乎一只萝卜、蝴蝶,或者矮小的向日葵,可那又怎么样?只要还有心有灵,往前走,不要停下来,你终将会成为那个成熟了的萝卜、藏着许多秘密的葵花籽,美丽动人且不乏妖冶的花蝴蝶。
  当然,我们有时候会懒惰,会心烦,会抱怨,会生病,会自己讨厌自己,但都没有什么不得了。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流,流经的地方会遇到石块土丘,冲石头而过才能激起浪花,绕土丘前行迂回过后就是悠扬。如果再有几只小鸟光临,一群鱼儿扑腾,这该是多么丰裕厚实的一条河啊。人活着要紧的是一个关于心的问题,心安,哪里都是优雅和踏实,心不安,莲花台都是浮躁地。至于成为什么或不成为什么重要吗,或许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安还要理得。一切都在过程中,而过程就是时间。时间会不慌不忙地给出一些答案,可能是你想要的,也可能是你不愿意接受的,但一条河流无法倒淌回去。一切都过去了,不管谁曾应用了什么公式,谁又怎么验算过几吨草纸,最后的结果大致相同,每人一堆黄土长满蒿草。这就是一个人的一生,也是萝卜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