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乌宾陀,你是感到无聊了对不对?无聊了,也没有办法,我们就只能守卫在这里,等待苏毗人的出现。苏毗人出现了,我们才能回去报告。上次,也就是去年,他们突然袭击了我们的哨所,杀死了我们八个人中间的六个。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我的任务就是盯住你,不许你当逃兵,你跑了,我能现场处决你。”
听我这么说,他感到很沮丧,就又猫腰出去,站到高坡上,向远处瞭望。我在后面隐蔽处看着他的身影,我想这家伙和我不一样,他可能是最盼望苏毗人来的人。
远处的蜃气浮动,什么东西都在变形,都不稳定,就像是我们的心绪。我也得防着他突然发狂,把我给杀了。这家伙一旦发狂,就什么都干得出来,我有点不信任他。
空气非常燥热,我有点困,强打精神,抱着一杆木枪,用石头磨着木枪顶端绑着的锋利的黑曜石。我曾经拿着这支木枪,刺中了一只很大的盘羊,那还是在前年的冬天,我们去南山打猎的时候。
忽然,乌宾陀手搭凉棚,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退回来说:“雍格耶,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是的,一个人从很远的地方骑马过来了。”
我也出去,站到高坡上,和他一起向远处看。果然,有一个人,骑着马,背着箭囊,左手里拿着一根长枪,正在朝这边走过来。我们都紧张起来。等到这个人靠近一点,我认出他来了:
“乌宾陀,他是黎波陀,精绝国胜兵队的领队。我认识他,他在前山脚下的防守阵地上,那边有五十个兵呢。怎么就他一个人过来了?”
我们走出了哨所,黎波陀下了马,向我们走过来。他的脸色很苍白,就像是一具已经流尽了鲜血的尸体一样。
我说:“黎波陀,你怎么一个人走过来了?你的右胳膊呢?”我注意到他的右臂不见了,右臂的衣袖像是一条死去的蛇,垂在他的右肩。
“乌宾陀,雍格耶,你们好,我们阵地的士兵大都战死了,我的右臂也被苏毗人砍断了。就在昨天,苏毗人从山上下来,搞突然袭击,一下子把我们的阵地摧毁了。我们和他们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他们也死了不少人,然后逃走了。我们的人大都战死了,还有受重伤的,在后面的马车上拉着呢。走在前面的是我,我要回精绝国,去报告国王我们战败的情况。你们不用继续守卫这里了,等到夷陀伽的遗体到达,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回精绝城吧。”
我很吃惊:“什么?我们的胜兵统帅夷陀伽,他他他他战死了?”
“是的,他已经战死了。我们把他的遗体放在一辆马车上,马车走得慢,就在后面呢。等到他们到了,我们就一起回精绝国。”
“我们不能脱离我们的阵地,我们有我们的职责,我们必须守卫在这里。哪怕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我固执地说。
黎波陀笑了:“苏毗人已经把我们的前线阵地摧毁了。你们这里本来有八个人的,现在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们是不是没有看到苏毗人的影子?我估计,他们已经从山上向南走,绕开你们,前去包抄精绝城了。我们的精绝城危在旦夕啊。”
我说:“可是,我们的哨所现在不能撤销——”
乌宾陀提醒我说:“黎波陀的职位比你高,也比我高,你必须听他的。”
黎波陀说:“那些苏毗人很狡猾,他们像是一阵旋风一样,很善于搞袭击,抢了东西就走。我猜想,他们一定想要包抄精绝城。所以我们要赶紧回去。不知道现在的精绝城怎么样了。”他的面色显得很焦躁。
黎波陀这么一说,我们才觉得问题很严重。黎波陀骑着的那匹战马是黑色的,它跑开了,在蜃气中微微颤抖,就像是幻影一样在波动。
我们都不说话了。我们的统帅夷陀伽都已战死,说明我们彻底失败了。夷陀伽曾经当过州长,他是国王的堂弟,善于射箭,也善于指挥我们作战。我记得他的肩膀上总是停着一只白头老雕,那只白头老雕非常凶狠,一旦把它的眼罩取下来,它会箭一样飞出去,没过多久,它就叼着一只猎物飞回来。这只猎物往往是一只兔子,一只野鸡,或者干脆就是一只小羊羔。想到他,我感觉事情变得不妙。
风沙漫卷,我们三个人遥遥地望着科什萨特马山那边的道路,蜃气浮动着,一切都在颤抖。大地在颤抖,我们如果站在阳光下,影子就在逐渐缩短。
一个黑色的队伍出现了,渐渐靠近了。
我们看到,那是护卫着一辆马车而来的几个残兵败将。他们骑着马,沉默不语,就像是一群黑色的乌鸦,来到了我们的哨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