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蓝的天空高悬着火球般的太阳,云朵被浓浓的酷热驱赶得无影无踪,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焦灼的气息,整个校园像是被放进巨大的蒸笼,偶尔有一丝风吹过,带来的也不是清凉,而是裹挟着滚滚热浪,让人有点喘不过气,但那些蹦蹦跳跳的身影总会给我们燥热的心带来一丝的平静。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我就一边匆匆收拾讲桌,一边让走读生抓紧时间去楼下站队,好早早放学早早休息。这时,我的眼角旁突然有一个身影靠近了过来:“老师,你今天中午说我们晚上如果在宿舍感觉热的话,就去你房间打地铺睡,那我们今晚可以去吗?”她的话还没说完,后面又紧跟着来了六个小脑袋,一双双懵懂天真的眼睛亮得像夏夜里的星星,把我随口说的玩笑话焐成了发烫的期待。
“啊哈哈哈……”我不禁笑起来,午休时查寝的场景慢慢在脑海里清晰起来。掀起门帘的那一瞬间,一股热浪裹着汗腥味扑面而来,吊扇搅动的风都是温热的。小珂趴在竹席上,后背的汗渍在黑色的短袖上晕出不规则的地图,见我进来,她蔫蔫的,但还是强撑着开玩笑地说:“老师,我们在蒸桑拿呢!”我苦笑一声,蹲下身帮她挪开踢到床尾的被子,随口说了句:“晚上如果实在热得不行,你们就来我房间打地铺算了。”哪晓得一句随意的玩笑话,在单纯的孩子们心里却滚成了亮晶晶的期待。
“ 当然可以啦,走!”只听她们异口同声地喊了声“耶!”,便像一群撒欢的麻雀,一溜烟全扑棱到宿舍收拾去了。我速速地把走读生送出去,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家长接走,就赶忙往宿舍走,刚走到宿舍楼楼下,就看见几个身影已经从三楼蹦跳着冲下来了,她们把凉席卷成筒夹在胳肢窝,凉席里还卷着她们的枕头和薄被,猛地看上去,那形象还把我逗得笑的。
这时,小原突然指着天说:“老师你快看,那颗星星还闪呢!”我抬头望去,银河淡淡的轮廓里一颗颗小星星闪着独有的光芒,月儿似一个大圆盘又明又亮,这让我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夏日——那时我才读四年级,我的班主任宋老师是一位非常有爱的老师,他总喜欢把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那块如月光一样明亮的手表。
“ 谁爱学习,老师就给谁吃偏锅饭。 ”宋老师站在讲台上边擦黑板边对我们说着,粉笔灰落在他的两鬓,落在他的领口。听到“偏锅饭”,我们几个趴在课桌上的“ 小迷糊”立刻来了精神,放学时,我和其他两个同学抱着作业本赖在教室假装有题不会做。看着宋老师从食堂出来,我们几个迅速冲下去请教问题。宋老师见我们没有回家,他一脸担忧地质问起来,我们几个一看包不住了,就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老师学了一遍,这一说把宋老师惹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们还正纳闷咋回事呢,宋老师已经用勺子把饭盒里仅有的两三块红烧肉分成了小块,油花在那白色的瓷勺上颤巍巍地,随后一股股美味便递到了我们指尖,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偏锅饭”不过是多几块肉的普通饭菜,却比过年的宴席还让人惦记。
那晚月儿尤其地亮,我坐在房子门口的走廊里朝房子里望去,孩子们在简陋的地铺上睡得酣甜,夜雾在窗外的老槐树枝头慢慢消散。我忽然明白,有些温暖与物质无关,就像宋老师饭盒里的红烧肉,就像我房间地板上的地铺,那些被认真对待的童言童语,终将在童年时光里酿成最甜的记忆。
窗外的鸟鸣又起了,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照在孩子们熟睡的脸庞——我轻轻地唤醒她们,看着她们收拾着东西,我似乎看到她们正把昨夜珍贵的回忆小心翼翼地收进童年的背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