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自那天之后,后来,他们没有再到我的葡萄园里来幽会。我有些纳闷,沙迦牟韦也不在我的葡萄园里出现了。我很期盼他出现,踩在高跷上,突然就从半空中、在葡萄藤之上飘移过来,很令人惊喜。可我看过去的视野总是空茫的,连一只鸟也没有飞过,更没有沙迦牟韦出现。
过了一些日子,沙迦牟韦骑着一头灰驴,来到了我的葡萄园。他的这头驴很乖,双眼皮,长得很美丽。我很喜欢他这头美丽的驴。我说:“你终于出现了,我很关心你和善爱的情况,你最近都跑到哪里去了?”
他跳下驴背,让那头可爱的母驴自己去吃草。“我在恋爱啊。帕特罗耶,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借点钱,我要带着善爱远走高飞。”他嘴里嚼着我的葡萄,眼神很欢快,“可我的钱都在我爸爸那里,他不给我。”
我问:“你们现在关系怎么样了?怎么不来我的葡萄园了呢?”
他笑了,看看左右无人,小声说:“告诉你吧,你绝对想不到,我家和左多家不是背靠背的邻居吗?只要左多不在家,她就会在晾衣竿上晾晒她自己的衣服,这时候我老婆出去闲逛,我就能踩着高跷,隔着墙和她说话。老是这么隔着墙说话,还要偷偷摸摸的,我很不甘心,就对她说:‘干脆,我从我家的储藏室下面,挖一条地道,一直通到你家床底下,怎么样?’她一听,一开始吓坏了,以为我真的要这么干,就好几天不出现了。都快把我急死了。她也不能出门,我也不能去找她,不然,左多会起疑心的。”
我问:“左多还打善爱吗?左多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老打她干什么呀?”
“打老婆嘛,对左多这种男人来说,就是为了表现善爱是他的拥有物。他打得非常凶,有时候,隔着墙,我能听到善爱就像是被狗咬了一样,撕心裂肺地大叫。左多这个人就是一个疯子,他喝了酒,在院子里追打善爱,善爱就转圈跑,被他抓到就会挨打。我很焦虑,很着急,可我老婆黎帕娜似乎有所察觉,每当善爱的哭声传过来,她就盯着我的脸看,要看出我内心的活动。我就装得像是大佛寺里的那尊佛一样无动于衷,充耳不闻。可那时候我的心在流血,我痛苦极了。”
“我觉得你从地下挖一条通道,这个想法很好。起码可以挖到她家的羊圈里,你在那里和她相会。”我现在觉得他那个奇思妙想可行。
他很得意:“不用挖了,就在昨天,我们隔着墙说了几句话。她很急切,同意和我一起私奔,远走高飞。”
我说:“我佛慈悲啊,为啥要私奔?你和黎帕娜分开,和她结婚不就得了?”
“不行的,她丈夫左多不会同意离婚,而且还会杀了我。他是个贵族,很讲颜面。我把他老婆抢走了,他肯定饶不了我。这件事就只有你知道,今天我来看看你,你给我借点钱,我肯定会还给你的。”
我取出一个陶罐,那里面是我父亲给我存的钱。圆圆的银币,一大堆呢,钱币两面还有汉字和卢文。“我就这些了,都给你。你说说,这个善爱有那么好吗?你是真心喜欢她?我可打小就知道你,喜欢什么都是一阵子风,过去了,就啥也没有了。”
他说:“这次不一样,我很喜欢善爱呀,一开始我没有想要怎么样。但后来和她相处,她让我燃烧起来了。我的心里真的有了一种爱,对她的爱。她美丽、火热,就像火焰融化糖块那样,把我彻底融化了。这个女人改变了我,让我有了责任心。本来我对我老婆都没有责任心,你是知道的。她确实很好,我们两个人很相爱。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可没有办法,只有逃离精绝城,远走高飞,我们才能摆脱所有的羁绊。”
这时,我想说,我也很想逃离精绝这个小地方。在这座城里一抬头,看见的只有遥远的天边那黑色的山峦,冷酷而无趣。此外,就是戈壁和沙漠不怀好意地包围了一切,令人绝望。幸亏还有尼雅河,这条河使得我们的生活里有了水;幸亏还有桑树林和葡萄园,还有那条来来往往的万里大道。
我说:“你们走吧,我支持你。”我把钱哗啦啦装进一个布袋子。那些钱可能够他花一阵子的了,好朋友在关键时刻要两肋插刀。他是不是要去长安或洛阳呢?“你们要私奔到哪里去?我还是觉得,你和她只是苟且,瞎搞一阵子,热情劲儿没了,就散了,不会长久。”
他深沉而严肃地看了我一眼:“不是的,帕特罗耶。我们现在如果一天不在一起,就十分想念对方。这种感觉现在越来越强烈了。而每一次左多打她,就像是打在我身上一样。我们都受不了这样的煎熬,必须远走高飞。”
“嗯,这是真爱了。你们是真爱了,可你老婆黎帕娜怎么办?”
他忽然感到焦虑:“我现在也担心我那个麻脸老婆她会怎么办,我那个傻女儿怎么办。况且,左多知道之后也会杀了我。所以我和善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