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5年07月09日
麦收的故事
○ 王芬霞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张掖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每年都要组织学生去农村参加义务劳动,有一年是收割麦子。七月初刚过,全班四十多名学生就带着行李、水壶、镰刀,由老师率领,坐着大巴车出发了,目的地是张掖市党寨公社的一个小村庄。路上,老师给我们交代一些下乡应注意的事项,并对住宿做了安排,一户农民家住两名同学,很幸运,我和好友高建华分到一起住。我们是半下午到达小村庄的,待住下来已是掌灯时分,薄暮已笼罩了大地。
  第二天,我们是在鸟鸣声中起床的。起床后,稍微洗漱一下,吃了点东西,就随村人下田了。
  劳动开始了。我们排成一排,如雁阵一般,一镰一镰,慢慢地往前割,工夫不大,汗就浸透全身。起初,我们割得并不熟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得心应手起来,整片麦地里,只听见嚓嚓的割麦声和微微的喘息声。太阳升起来了,而且越升越高,大地上一片蒸腾,师生们也热得不行,有同学割上一气,就直起腰,摘下头上的草帽扇一下凉,然后再割。有的去到地头,拧开自带的水壶,喝口水,也借机休息一会儿。我也到田头喝过两次水,之后,埋头再割。汗水浸湿了衣衫,麦芒刷在胳膊上、脸上,火辣辣地痛,但我们仍坚持割麦。午饭是由村里派人送到地头的,一人一碗菜,两个馒头,师生们狼吐虎咽地吃了,在阴凉处休息了一个小时,又接着开干,一直割到下午五点才收工。回到住处,人已如散了架,累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房东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一脸的慈祥。看我们进了屋,赶过来,笑盈盈地说:“累坏了吧!快歇息一下。”随着话音,还给我们一人递过来一碗白糖水,我们道过谢,便大口地喝了起来,那水真甜啊,我觉得长这么大都没有喝过这么甜的白糖水。在大妈家吃过饭,我躺在床上休息,高建华却出了门。我以为她上厕所去了,也就没有在意。大约一袋烟的工夫,她进了门,附到我耳边,悄声说:“快走,院后面有棵杏树,咱们摘杏去!”“真的?”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从床上起来,跟着她跑了出去。
  我随高建华转到院后,果然看见院墙边有一棵碗口粗的杏树,树冠如盖,树叶碧绿,枝叶间缀满了金黄的杏子,有的枝条上由于结的杏子太多,把树枝都压弯了。我俩也不顾刚吃过饭,从树上摘下杏子,大口地吃了起来。成熟的杏子软糯、酸甜,还带着一些甜汁,好吃极了,我们每人一连吃了十多个。正在我们大快朵颐时,大妈忽然来到了后院,她笑着说:“杏好吃吗?”我俩顿时觉得有点难为情,连忙点头。不想,大妈却走到我的面前,摸着我的脸蛋,半开玩笑道:“多俊的姑娘呀,吃了我家的杏,不如就别走了,给我家当儿媳妇吧!”我一下子窘得不知说什么好,嗫嚅了半天说:“我还小,才十五岁,不想嫁人!”我的举动,惹得旁边的高建华笑弯了腰。我又气又急,追打着高建华,跑回了房间。
  在大妈家吃住了三四天,和大妈逐渐熟悉了,我们也了解到,大妈丈夫去世得早,家里有三个儿女,女儿出嫁了,大儿子和儿媳进城搞副业去了,小儿子军儿去年当兵了,眼下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紧张的割麦劳动持续了五天,我们就要返回张掖市了。就在我们将要离开的头天晚上,大妈来到了我们的房间,她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又带着几分兴奋地说:“明天我小儿子就要探亲回家了,真舍不得你们走啊!”大妈走后,张建华坏笑着对我说:“大妈看上你了,不如你就留下吧!”我用手捶打着她,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让你胡说!”
  终于到了要离开村庄的时候,次日上午10点左右,社员们都来送我们,大妈也帮我俩提着行李,把我们送到车边。她望着我们,一个劲抹眼泪。见状,我安慰她说,有机会了,一定会来看她的。我上了大轿车,隔着窗玻璃,还看见大妈不停地向我们招手。就在大轿车即将启动的时候,迎面来了一辆长途客车,客车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高挑个儿,浓眉大眼,一身绿军装,提着一个军用提包,看上去英气勃勃。我瞬间明白,这就是大妈当兵的儿子军儿了。看见儿子,大妈惊喜异常,忙把我指给军儿看,我的脸霎时感觉有点发烫,羞涩地低下了头。车子缓缓地启动了,小村离我们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当我再次来到魂牵梦绕的小村庄,见到大妈时,却听到了一个让人伤心的事情,军儿在一次抢险救灾中走了。回忆着在大妈家住宿时的点点滴滴,我不觉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