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春天,我家从扶风搬到宝鸡卧龙寺渭河北岸。新家与渭河仅一堤之隔,从此,渭河便深深融入了我的成长岁月。
初到河边,我就被渭河的一切吸引。河水涨落似鼓点,浪花跳跃如私语,落日洒到河面,我常常看得入神。
我就读的铁路小学组织去河滩野炊,在老师的带领下,同学们提前把活儿分好。在河滩找了块空地,支起锅灶,点着柴火。一时间,河滩上炊烟袅袅,同学们各展身手。会炒菜的翻炒锅里的食材,香味就飘出来;有同学从家里带来拌好的凉菜,吃起来清爽可口;还有同学在河滩周围挖野菜,给这顿野炊添了别样的味道。大家脸上沾满了汗水和烟灰,可兴致没减,在欢声笑语里享受着做饭的乐趣。虽说不精致,却满是欢乐。野炊结束后,锅碗瓢盆都被熏得乌黑,老师教我们用细砂清洗。上游的男同学挽起裤脚,舒舒服服地在水里玩耍。下游的女同学则认真地清洗着餐具,整个河滩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河堤附近有个十多亩大的池塘,来历没人说得清。夏天一到,这儿就成了附近工厂大人孩子们的乐园。夜幕降临,有的人拿着钓竿,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有的人挽起袖子,专注地在水里捞虾;有的人像鱼儿一样在水中嬉戏玩耍;还有的人穿着连体皮衣,在浅水区赶虾。池塘里青蛙此起彼伏的叫声,和孩童的嬉闹声混在一起。
父亲在小院里搭起了鸡舍,母亲赶集时买回一群毛茸茸的小鸡苗。暑假里,我总会趁着早晨天气还不太热,和伙伴们一起去河滩拔野菜。灰灰菜、马齿苋和野苜蓿,这些都是小鸡爱吃的。把野菜细细剁碎,再拌上些麸子,小鸡们就欢快地跑过来,吃得有滋有味。
河滩玩耍少不了冒险。我们偷偷去河滩掏鸟蛋,大人们总担心,时刻提醒我们别靠近水。可水对我们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在酷热难耐的夏天,一开始我们就在小沼泽地或小水池子里玩水,图个凉快。后来胆子大了,决定挑战自己,试着横渡渭河。运气好,当时水流比较平缓,我们手里紧紧握着木棍当支撑,这才在有惊无险后赶紧回到岸边。还记得和女孩们一起玩的时候,男孩们脱衣服下水前,总会有点不好意思地让女孩们转过身,闭上眼睛。渭河的水不清澈,夹杂着泥沙,每次从河里上来,身上沾满了泥。
大人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有一次,我们在河滩发现了野长的西瓜,忍不住用石头砸开,吃得那叫一个痛快。接着又下河游泳玩耍,结果到晚上,我上吐下泻,在附近的卫生所挂了几天吊针才好起来。
在渭河桥的北头,有两棵白杨树。从桥北到桥南,也就八九百米的距离,常有步行赶集的人来来往往。他们总会在桥头的杨树下歇一会儿脚,我在杨树下支起了茶水摊。从家里搬来小方桌,摆上三四个凳子,提上热水壶,带上几个玻璃杯子,用鸭嘴茶壶泡上一壶茶,提前晾好,一杯只卖五分钱。后来还在茶水里加了糖,又备了扇子。每当有路人经过,坐在小板凳上,摇着扇子,喝上一杯凉茶,脸上满是舒坦。
秋风起,凉意至,芦苇枯黄,鸟雀准备过冬了。青蛙冬眠,水蛇少见,渭河水变小变清,冬天就悄然来临,河滩冷清,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大雪覆盖,渭河沉睡,我盼着春天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