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蔓凌霜卧软沙,年来处处食西瓜。 ”
又到了西瓜成熟的季节。整个城市的西瓜摊点如棋盘,星罗棋布。大街小巷的西瓜摊点,如衣服上的纽扣,一字儿排着。小兵西瓜、锦王西瓜、麒麟西瓜等等,品种繁多,数不胜数。无论是哪个品种,全都是一样的形状,一样的颜色:青色黑条皮。一样的内瓤:红瓤黑籽儿芯。卖瓜者“拔出金佩刀,斫破苍玉瓶”,在西瓜红红的切面覆盖上保鲜膜,既防止了灰尘落下,又增加了瓜瓤的色泽。在白日阳光下、在夜晚灯光中,格外耀眼,令人垂涎欲滴,口水直流,恨不得立马上前买一个吃了去。但害怕血糖升高,只好望瓜兴叹,一忍再忍,忍了再忍,一转身飞快离去,唯恐被血红的西瓜勾掉魂魄。
“契丹破回纥,始得此种,以牛粪覆而种之。”可见西瓜是外来物种,古称“青门绿玉房”,因明代瞿佑《红瓤瓜》“采得青门绿玉房,巧将猩血沁中央,结成唏日三危露,泻出流霞九酝浆”一诗而得名。又因“青青西瓜有奇功,溽暑解渴胜如冰。甜汁入口清肺腑,玉液琼浆逊此公”“下咽顿消烟火气,入齿便有冰雪声”的功效,而深受老百姓的喜爱。
改革开放以前,生产队几乎年年种西瓜,瓜客清一色都是外地人,或山东或河南,本地人不懂种西瓜的技巧,也受不了种西瓜的苦。有一年,生产队种了20余亩西瓜,眼看着西瓜成熟,害怕夜间被偷盗,我们恰好放暑假,生产队长就安排我们三四个男娃帮助看瓜。看西瓜是个轻省的差事,不用出蛮力,却是一个硬差事,需要胆量胆识,遇见盗贼不胆怯,要毫不畏惧冲上去,不能当怂尻子,也不能尿裤子。我们看守西瓜地和少年闰土不一样,我们主要防小偷,闰土主要防野兽“猹”。瓜客守在瓜棚里,我们三四个人非常敬业,在西瓜地四周巡查,走一走、转一转、看一看,严防死守,绝不让生产队西瓜受损。一则要对得住生产队给的“七分工”,为家里挣一份工出一份力,二则对得住瓜客夜间招待的西瓜,以解心中念想嘴巴之馋。那时心里还愤愤不平,老觉得瓜客欺负我们年幼,让我们多干活了。现在想起来很好笑,西瓜是瓜客的命根子钱袋子,他操心比每个人都多,我们累了还能偷着睡觉,瓜客再苦再累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唯恐“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一年的辛苦成果毁于一旦,他操的心比谁都多。等到西瓜开园开售之后,几个人便紧随生产队的西瓜运输车,坐在车厢里的西瓜上,跑东跑西,忙前忙后,搬运西瓜,乐此不疲。累了就在车厢里躺一会儿,渴了就等卖了西瓜后吃一点剩品。一个暑假,人围着西瓜转,转得晕乎乎、傻乎乎的,心里却甜滋滋。
小时候西瓜的品种也很多,有十八红、纯黑皮瓜、三白瓜、红瓤瓜、黄瓤瓜等等。顾名思义,十八红就是十八天成熟,瓜小似皮球,绿色黑条皮,皮薄瓤沙肉甜。黄瓤西瓜瓤是黄色的不是红色的,瓜籽呈暗褐色,尖头两侧各有一个黑点,好似老鼠的眼睛,贼亮贼亮的,吃起来脆甜。三白瓜就是白皮、白瓤、白籽,没有卖相,吃起来味道却很纯甜。不知从何时开始,十八红西瓜、黄瓤西瓜和三白西瓜在市面上看不到了,我们很是惋惜。
种西瓜是有技巧的。“谷雨前后,点瓜种豆。”西瓜就是在这个时节点种的。从点种到出苗,也就一周左右。出苗后,瓜客每日便“闪亮登场”,一顶草帽、一把瓜铲,从早到晚,整天都蹲在地里忙碌着,整个人好像一只蜗牛,蜷曲在瓜田里,一个西瓜季节下来,瓜客晒成黑煤球了。西瓜施肥要施农家肥,味道才会甘甜。倘若能施以油渣,不仅西瓜个大,味道会更甜。卖西瓜也是有讲究的。从前都是整个囫囵着卖,害怕西瓜不熟不甜,卖者用长刀在西瓜上刻一三角口,取出让买者观看生熟,品尝味道。
现在卖瓜灵活多样,诚实可信,童叟无欺。既可整卖,亦可切半卖,还可以四分之一卖,主随客便,并提供切块服务,非常贴心、暖心。
“ 大棚搞乱了四季。”没有大棚时,任何果蔬都是应季而生,西瓜只能在秋季食用。如果想放的时间长一点,就得借助于红薯窖进行窖藏,等到八月十五中秋时节拿出来再吃。现在有了大棚,果蔬一年四季都可以享用,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西瓜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自己“恨无纤手削驼峰,醉嚼寒瓜一百筒”。很可惜,却不能“一百筒”了。
西瓜是个好东西,不仅可以供人吃,还可以雕刻各种形状。20多年前母亲去世时,侄子就用雕刻刀将西瓜雕刻成西瓜花篮、西瓜盘龙等,成为母亲的祭品。西瓜皮还是一味中药,具有利尿消肿、美容养颜、软化血管、降低血压等作用。
西瓜再好,也有寒性,千万不能贪嘴,食者慎之,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