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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5版
发布日期:2025年06月04日
旱年小记
○ 杨慧雯
  一直不下雨。天上偶尔飘过几片云,也是薄薄的,像被晒得褪了色的旧布,风一吹就散了,人们仰头望着,脖子都望酸了,云却自顾自地飘散了,一滴雨也没舍得落下来。
  扳着指头算算,从去年冬天起,就没怎么下过雨,土地已经干透了。前几天回老家,大伯说,想种点菜,犁铧翻起的不是湿润的泥土,而是一块块干硬的土疙瘩,踩上去硌脚。老爸弯腰撒了几粒豇豆籽,种子落进土里,就像撒进一口烧热了的锅,尽管老妈在后面提着壶给每个种子都浇了大半勺水,我仍在怀疑——它们能不能熬到发芽的那天?
  这样的干旱,让我想到了今年春天的那一场场勉强的花事——杏花稀稀拉拉,花瓣干瘪发白,像是被晒得褪了色,没几天就蔫了,一场风过,扑簌簌落了一地。桃花也没精打采的,枝头上的花苞还未完全绽开,边缘就焦黄卷曲了,像是被火燎过一样。往年花开的时候,蜜蜂会嗡嗡地闹着,今年却鲜见它们的踪影,偶尔飞来一只,在花上停一停,又失望地飞走了——花里没有蜜,采什么呢?
  今年的麦子更是极为艰难的,个子矮矮的,叶子瘦瘦的,泛着一股病态。我突然就想到往年小满前后——结实饱满的麦穗,那才是小麦该有的状态呀!老爸站在地头一声不吭,我知道他是心痛的呀。每年这个时候,他总会骄傲地对我们说:“我老了,别的干不动了,但我能让我的儿女和孙子们吃到放心的面粉呀!”可现在,热风扫过,麦秆摇晃着,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像是低声的叹息。老爸蹲在地头,伸手拨弄小而干瘪的麦穗,他知道,今年的麦子怕是不成了。
  太阳一天比一天毒,才五月,日头就晒得人头皮发烫。正午时分,田野里空荡荡的,连鸟儿都栖息在大树上不愿飞出来露个头,偶尔有几只麻雀,在干裂的田埂上跳来跳去,啄着干瘪的草籽或麦穗。人们走路都贴着墙根,尽量躲着阳光,可地上蒸腾的热气,还是烤得人脚底发烫。
  上了岁数的老人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抽着烟,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们不说话,只是盯着远处的麦田,看着那枯黄的麦秆在热风里摇晃。偶尔有人开口,也是陈年旧事——
  “去年这个时候雨下得多好呀! ”
  “前年也干旱,但重要的几场雨都下透了,也没减产。”
  “我孙子上大学那年虽然也旱,但麦子好歹也收了一大半……”
  可今年,他们连这样的指望也没有了……
  前几天傍晚时分,突然打了几声闷雷,人们兴奋地从自家屋里出来,看看东边的天空,盼望着能有一场雨。可雷声过后,依旧是干燥的,风卷着尘土刮得人脸燥热难耐。第二天,依旧没有一点下雨的征兆,只有更毒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
  老人们都说,这样的干旱是老天爷不开眼,可老天爷到底长没长眼,谁也不知道。人们只知道,麦子黄了,穗子瘪了,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麻雀还在田里跳着,啄食那些空了壳的麦粒,没人赶它们走——反正也没多少收成,吃就吃吧……
  热得难受极了,我想打一桶井水消消热。妈妈把水桶卡在卡扣上,搅着水井轱辘,绳子放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一圈的时候,才听见“咚”的一声响。“水位已经下降了很多。”妈妈说。她摇着轱辘一圈一圈搅上来,“我还有力气,一桶水也不是很重。”她挺自豪。可直到看见了水桶,才傻了眼,只有少半桶水,而且浑浊。“再这样旱下去,连吃的水都没有了!”老妈叹着气说。
  风,依旧在吹,干热干热的,像是从火炉里刮过来一样。我们在等待,等待一个会不会到来的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