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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5版
发布日期:2025年05月28日
就恋一口糖香
○ 刘雅丽
  我在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妈妈熬了一回红薯糖。我当时年龄小,不知道妈妈熬的什么糖,也不知道是怎么熬的。我就记得,我上学去的时候,妈妈给我文具盒夹层里装了一块暗红色、四四方方像橡皮那般大小的红薯糖。
  一下课,我打开文具盒,就看见那块糖正原模原样地等在那里,仿佛正在完成它本分的使命。我没舍得一块放在嘴里,那和贪吃的猪八戒吃人参果有什么差异?我反而像只偷腥的猫,一会抠一点,一会刮一点,慢慢地吃,细细地品。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红薯糖,说来奇怪,我吃得那么小口小口,但是至于糖是什么味道,我真的一点也记不清。我只记住了它暗红的颜色、方方的形状、凝固的状态,以及打开文具盒的欣喜。
  若不是再一次见到它,我怕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它就像不起眼的尘土在我的世界中消失殆尽了。
  去年腊月廿七晚上,我老公的发小来到家里,大家围坐在火炉旁边快乐地聊着天。聊着聊着,我公公对银娃说:“我们正在掺糖,你等着吃一块儿。”说完,公公就去厨房帮忙去了。反正怎样都是带娃,我也就抱着垚垚去厨房看看他们怎么做糖的。
  我刚到厨房,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甜香味。我问公公红薯糖在哪,公公说正在锅里化着呢!我又带娃在外面溜达一圈,再来厨房,就看见灶台上放了一个黄色的搪瓷碗,碗边还淋了一圈没倒尽的红薯糖。软软糯糯、黏黏糊糊的,和我妈当年熬的糖一个颜色,我忍不住就要尝尝,我一手抱着娃,一手用手指头刮了一点红薯糖抿在嘴里。哇!味道好极了,有点酸,有点甜,酸酸甜甜,甜中带着酸。说酸不酸,说甜又甜,那是来自红薯的甘甜味,和外面买的面包、白糖甜味不同,那种甜味过重,容易腻人。红薯糖的酸甜就比较适中可口,不腻歪,还解腻,好吃,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我一会刮一点吃,一会又抠一点尝,这种口感,甚得我意,哪怕我的吃相如此不雅,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吃得尽兴。
  当妈不会吃独食,更不会独自享用好吃的。我一会儿给女儿喂一口,一会儿给女儿喂一口。女儿起先看着红薯糖黑黑的,不肯张嘴,架不住我再三喂到她嘴跟前,她起初抿了一点,是甜的,后面再喂她也就吃了。喂一口,吃一口,把她嘴边也糊黑了,不一会的工夫,搪瓷碗上原本光滑顺溜的红薯糖被我刮得四分五裂,沟壑纵横。我终于记住了它的味道,酸酸的,甜甜的,好吃,和我小时候对糖的感知融合在一起了,现在我完整地记住了它的颜色、形状、味道。这种感觉真好!
  在我馋嘴的勾引下,我小姑子也抿了一口,吃完也是对糖的赞不绝口,我们都沉浸在对糖的极度夸奖下。倒是婆婆不解风情地说了一句:“红薯糖有什么好吃的,用它掺好的芝麻糖才好吃呢!”婆婆理解不了,我对红薯糖的情有独钟不是源于这次,而是源于从前。她不知道:在多年以前,有一个小姑娘,只吃了一块红薯糖,没吃够,没吃好,没吃出糖的味道。多年以后,再次见到这种糖,她岂能放过?她吃的不只是糖,更是对童年缺憾的弥补。追忆似水年华,糖中自有故事。
  掺完芝麻糖后,锅铲里还粘了一锅铲红薯糖,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再吃些,婆婆说了:“一会烧黄酒喝。”清亮的黄酒汤烧开了,一锅铲红薯糖搅下去,汤立马染成红褐色了。舀起来,尝一口,酸甜酸甜的,红薯糖的糖味还在嘴里,比放白糖好喝。
  红薯糖的甜味浓厚独特,令人沉醉。“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世上糖类千千万,但是我对红薯糖的爱只增不减。恋上那口糖香,便是我对过去的成全,也是对母亲的思念!